,
崔林看了一眼曹肇。见曹肇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禁心生焦虑。
曹苗骂崔谅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这让他意识到,曹苗根本不打算认清河崔氏这门外亲,自己的待遇不会比崔谅好到哪儿去。
崔谅是晚辈,他是长辈,身份不同。崔谅被曹苗骂了也就骂了,他若是被曹苗骂了,这老脸往哪儿搁
亲情、辈份这个最大的倚仗没用了,只能公事公办。原本以为这是钟家的事,钟毓不会退缩,这才想让钟毓去打个头阵,他好见机行事,没想到钟毓的脸皮也够厚,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如果没有请旨,他现在可以坦然的告诉钟毓,我爱莫能助,从容撤退。可是请了旨,这件事就不是钟毓私人的面子,而是陛下委托的公务,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往上顶。
成不成是一回事,上不上,是另一回事。
崔林权衡半晌,对曹肇说道“长思,既然乡公不认亲情,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有劳你请乡公出堂对质,正本清源,如何”
曹肇苦笑道“司隶有所不知,乡公禁足是诏书所言。司隶奉诏前来问话,却没说乡公可以解除禁足。万一陛下追究起来,怕是不太方便。”
崔林皱起了眉。“依长思之见,该当如何”
曹肇心里暗骂。崔林一向以道德长者自居,没想到这么狡猾。他本想摆长辈的谱,让曹苗主动来拜见他,结果被曹苗撅了面子。为完成公义私情,他只能主动去见曹苗,又拉不下脸,反倒来问他的主意。将来说起,他就成了责任人,崔林反倒成了平易近人、从谏如流的长者。
“眼下之计,似乎只有司隶屈尊,移步后堂”
崔林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也只能如此了。稚叔,你看呢”
钟毓翻了个白眼。你都说只能如此了,我还能怎样只得点头附和。
崔林起身,煞有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向曹肇笑笑,伸手示意。曹肇忍着骂人的冲动,脸上堆着假笑,在前面引路。崔林昂首阔步,从容不迫。钟毓、崔谅跟在后面,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情怯怯。
来到后院,他们也被阿虎挡住了。
崔林眼中露出些许惊讶,若有所思。曹肇诧异,连忙问道“司隶”
“哦,没什么,一时走神。”崔林笑着摇摇头。“怎么,后堂也不让进”
曹肇笑笑,正要问,头顶传来曹苗的声音。“来者何人报上姓名。苗奉诏禁足,不方便接待访客,若有不周,尚请见谅。”
崔谅的脸顿时通红,像挨了一巴掌似的。曹苗故意说“见谅”,而且刻意强调“谅”字,自然是针对他,为夏侯序出气。
崔林上前一步,出现在庭中,拱手施礼。“司隶校尉林,奉诏问乡公事。”
曹苗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迟疑。“奉诏”
“是。”崔林大声答道,语气铿锵,有如黄钟大吕。
“请司隶稍候。”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众人抬头再看,见曹苗已经从栏杆上下来,接着楼梯一阵急响,片刻之后,曹苗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在楼梯口站定,四顾茫然,神情中有些怯意。
“敢问是何事”不等崔林回答,他又说道“我听说司隶校尉与各州刺史一般,以六条问事,专管豪强不法。我又不是豪强,也没什么不法,为何司隶校尉会找我问话”
崔林微微一笑。“刺史以六条问事是古制,如今天下多务,本不限于六条。再者,司隶校尉虽有刺史之职,却非刺史,只要司隶境内的事,大多可以问得。今日前来打扰乡公,亦是奉诏行事,还请乡公配合。”
曹苗连连点头。“既然有诏书,自然要配合。司隶要问什么事”
崔林正色道“奉诏,问高阳乡公,散骑侍郎钟毓窃父婢,生子,托为太傅之子事,可是乡公所传”
钟毓气得要吐血,却无可奈何。既然是公事公办,又有诏书,崔林也只能这么问。不过他始终怀疑这是天子故意的,就要让他受辱,还特意让他跟着来。
曹苗眼神疑惑,看看崔林,又看看钟毓。“你就是钟毓”
钟毓咬牙切齿的看着曹苗,恨不得将曹苗撕成碎片,再一块块的吞下去。“正是在下。”
“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二。”
“你那个儿子多大”
钟毓登时血往上涌,连眼珠都红了。他握紧腰间的剑柄,一字一句的说道“乡公,那是谣言。那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做过那样的畜生行。那是我弟弟,是家父的血脉。你再造谣,休怪我与你决斗。”
曹苗淡然地打量了钟毓两眼。“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钟毓气得大叫,伸手拔剑。曹肇吃了一惊,连忙拦住。他弟弟曹纂都不是曹苗的对手,钟毓和曹苗决斗和找死有什么区别“稚叔息怒,稚叔息怒,待司隶问完话,再说不迟。”
钟毓气得眦睚俱裂,气喘如牛,恨恨的退到一旁,拔出腰间做工精致的八面汉剑,一剑砍在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