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巷中,程玉堂已经冷静许多。
他听到了外间嘈杂动静,神识铺展出去,也隐约听闻秦子游与宋安的一场对战。程玉堂心中仍然满是忧虑,同时仍不死心,尝试着自己的灵气输送给妻子。
毫无作用。
他痛苦地碰着妻子的伤处,莫浪愁的气息愈微弱。
程玉堂偶尔会觉得,妻子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己怀里。
正沉浸在悲伤之中,莫浪愁的身体却颤了下。
程玉堂一愣。
他有一诡异的、被电到的感觉。这让程玉堂想到了自己渡劫的时候,天雷灌入卤门,在经脉之中四窜。
程玉堂浑身战栗。
他重新从要失去莫浪愁的悲伤之中回神,再看姑苏,察觉到凝聚于皇宫之上的厚重黑云。
有人要渡劫了。
是谁
程玉堂听到了细微动静。是铁链在晃动,是妻子口中的低吟。他难以置信地想着,便是秦子游真的在渡劫,这又阿愁有什么关系可这一刻,妻子的经脉之中仿佛真的多了一丝天道之力。
比灵气更加纯粹,让莫浪愁的伤口开始恢复。
他正困惑,又察觉到另一处不同。铁链的动静更大了,仿佛另一边的人有了动静。程玉堂愕然,见那几个被秦子游遗落在地上的玉瓶被碰倒,而楚慎行的身影开始若隐若现。
“楚道友”
程玉堂小心翼翼地确认。
楚慎行瞥他一眼,低声道“是我。”
程玉堂瞪大眼睛,脱口而出“生了什么”
楚慎行却未回答他,只是低低笑了声。
为避免被天雷殃及,人们退到皇宫外还不够,甚至有直接离开姑苏的趋势。
已经被选为弟子的少年少女们满腹忧虑,不知道在方才那一番变故之下,今年的收徒之事是否还要照旧。
但转念又想,宋真人莫非真的如同秦小仙师说的一般诸人自然是不愿意信的,遑论宋安找到一个那样好的借口。但往后,宋安的反应,却让诸人提心。
可倘若碧元大陆的第一大宗就这般藏污纳垢,他们又要去哪里追寻大道仙途
无数人忧心忡忡,无数人望着皇城之上黑云厚重。
到第二道天雷
劈下,一样落在秦子游身上,也落在他腕上的藤枝、也就是楚慎行的魂之上。
魂被击中,主魂自然无幸免。就连铁链另一边的莫浪愁、程玉堂,也受到牵连,再尝了一次雷劫灌顶的滋味。
好在楚慎行是金丹修为,而秦子游正要进境金丹,故而虽然有楚慎行加入,但于秦子游来说,雷劫强度并无不同。
他甚至不知道楚慎行已经受到波及,而是一心一意接着天道威能修复经脉、强健体魄,好捱过往后劫雷。
楚慎行丹田之中渐有电光闪烁,再吃一颗回春丹时,伤口终于开始恢复。
到了莫浪愁那边,她感受到的只是经由铁链传递的天雷余威,但这一样让她可以动弹,如今正抬手,轻轻抚摸道侣的面颊。
程玉堂听到妻子轻浅的声音,叫“玉郎。”
程玉堂起先一怔,而后泪如雨下。
莫浪愁胸口仍有剧痛,但看着程玉堂如今模样,反倒先笑了。
她轻声问“我仿佛听到你说起云清,她现在如何了”
程玉堂抽抽噎噎,说“云清很好,乖巧聪明,我离开兰曲的时候,她已经会喊娘亲。阿愁,等你回去,云清一定、一定是极欢喜的。”
莫浪愁无奈地想,自己回去之后,女儿未必能认识自己。
但看道侣这样难过,又这样欣喜,莫浪愁心中一片酸软,到底,只是轻轻“嗯”了声。
而后是下一道天雷。
演武场内外再无旁人,却有草木繁茂滋长。
仓皇出宫的吴文帝回望宫城,黛瓦朱墙之中,灵气盎然,郁郁葱葱。
身侧的总管太监看着吴文帝的神色,心念一动,往前拱手,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
姬封回头看他,不喜不怒,问“为何这样讲”
他话音刚落,身侧有人落下。
正是早年从南地回来之后,便退出储位争斗,直接出家的姬颂。
兄弟二人对视,姬封是耳顺之年的老人,可姬颂的面貌看起来还年轻。姬封不言,姬颂却说“有金丹真人在我吴国宫廷渡劫,往后,这里兴许会成为一方灵穴。我姬氏子弟再要修行,不必总仰仗儒风寺鼻息。”
姬封怔忡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看
一株细藤攀过朱墙,灵气弥漫,心中却想是了,他是对的。
何为天道
是春华秋实,是潮涨潮落,是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则。
无论楚慎行、莫浪愁,还是秦子游,在人间有善恶,可对于碧元大陆而言,一样都在这片规则之下出生、成长,存在着。
唯有宋安,是一个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