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妙云无关,这样讲来,段护卫之死,就是一个寻常案件。”
齐县令口干舌燥。
县丞看他一眼,困惑于顶头上司在此刻的态度。但听楚小仙师这样说,此人便恭恭敬敬道“是。”
小仙师道“那还是县衙来查。”
齐县令有些摸不清他话中意味。
楚慎行却知道,这是徒儿在“克制”。
在他还是炼气中期的秦少侠时,嘉陵江上,秦子游毫不犹豫,一剑斩杀要害自己的船夫。
但此刻,他已经筑基,面对此情此景,秦子游反倒斟酌更多。
他看过是是非非,知道赵开阳炮制天阴之体,对待活人,宛若对待灵草灵兽。赵开阳活了千年,而秦子游如今不过二十余岁。他现在不会如此行事,可往后呢
秦子游给自己划了一条模模糊糊的界限。
所以他决定,自己不应插手。
最先那会儿,齐县令觉得,无论如何,这是一桩好事。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心情大起大落,都被齐大郎看在眼中。
齐大郎心头一震。
一边是死无全尸的段青,一边是为他尽心尽力的父亲,与能将人压垮的“孝道”。
他脸色青白,嘴唇颤动。这一幕,又被旁人看在眼里
十日后,儒风弟子抵达金华县,见到被捆在地牢,被灵阵锁住的妙云,还有气氛诡异的县衙诸人。
这时候,楚慎行已经与徒儿、秦老爷一起,离开东阳府。
楚慎行不插手徒儿的决定,但他也知道,临走前,秦子游备了一封信。
点了灵犀的蚂蚱慢吞吞爬到县衙内。倘若往后,段护卫之死被压下来,不再深查,那东阳府府衙中,便会出现一封写明一切的信。
又是西行。
秦老爷修为不高,不能御剑,只能慢慢行路。
路上,秦子游悉心教
了父亲一些法诀,又备下许多灵符、灵丹给他。
到夜里,秦老爷睡了,秦子游对楚慎行说“我算是知道,当年爹爹送我离开平昌城,是什么心情。”
几人偶尔进城,大多时候,还是露宿野外。
秦老爷每夜休息,楚慎行与秦子游在一边修行。
路上遇到几个妖兽,不用楚慎行出手,秦子游也能除掉。往后,他干脆学师尊从前训练自己那样,拿这些妖兽给父亲练手。
秦老爷原先忐忑,担心自己耽搁楚仙师的事。但看了段时日,他反倒释然。楚仙师待子游甚好,见了他,也表现温和。虽然是子游师尊,但在他面前,却更像一个小辈。
秦老爷为此诧异过,但他是经商之人,最擅长与人打交道。待摸清楚仙师态度,某日晚间,他借酒相询。楚仙师静了片刻,看他,说“我看秦老爷,便想到父亲。”
秦老爷瞳孔一紧。
楚仙师淡淡道“我十五岁离家,往后百年,不能下山。再回故国,父亲撒手人寰。他死前儿孙满堂,原先的小商成了当地望族。这辈子,大约都不再有遗憾。”
秦子游听着,眨眨眼睛,心里浮出一点酸涩。
他而今有师尊,父亲也安好。哪怕宋安仍然是潜在威胁,但比起师尊不能与至亲相见的过往,实在不知好过多少。
楚慎行察觉到徒儿心境,微微一笑。青藤从地面钻出,勾住秦子游手腕。
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楚慎行继续说“弟妹或成材,或安康,少说也可富三代。”
秦老爷听着,说“如此”
他想到自己那个“梦”,还有其中的漫漫一生。
秦老爷忍不住想,如若子游真的上了归元,那再过几百年,子游和旁人讲起自己身世时,是否也会用楚仙师而今的语气。
几人默契,行路途中,并不提起“分别”。转眼,一年走完,到了隆冬。
年节之前,三人入秦。
秦老爷心有所感。
这时候,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炼气中期。与从前相比,堪称一日千里。
楚慎行选了个小城停下,租一间房,在这里过了几日,迎来新年。
三人围在院中,吃着热腾腾的羊肉锅。秦老爷模模糊糊知道,这锅子里,除了羊
肉之外,另有许多灵植灵兽。
慢慢吃着,不知谁先放下筷子。冷风刺骨,为不引人注目,一行人在外也要穿袄。但此刻,他们只着普通长衫。
楚慎行看一眼秦子游,示意你说
秦子游便转向秦老爷。
这是要告辞了。
秦老爷心中酸涩,但早有心理准备。此处离自在峰不远,楚仙师说了,金丹以下的修士都看不穿他的身体有异。只要他潜心修行,筑基、结丹,也都是迟早的事。
他没问儿子和楚仙师要去何处。
只是操着一个老父亲的心,殷殷叮嘱,望儿子平安。
秦子游郑重说“爹爹也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