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根本出不去。
他说得悲哀,月夫人却静静看他,良久才轻笑道“我原先觉得,你们这些人,该是自甘堕落才会愿意以色侍人,可今日见着你,却发现也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罢了,我何必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她顿了顿,才继续心平气和道“兰卿,你才十八岁,和我侄子一样大,人的一生最好的年华就在此刻,我既然遇着你,便是缘分,今日起,你便离开揽风楼吧,若是没有去处,可暂跟我回家,习得一技之长再做打算。”
兰卿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月夫人会这样说。
“您、您要为我赎身”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可他是个男子,来这里的恩客,女人都是遮遮掩掩,男人谁会为你一个男人赎身,便是赎身了,又如何安置,况且他并不是揽风楼最好的头牌,而揽风楼也不是一个随意便可放人的地方。
“您、您真的要带我回去”
他恍若梦中。
月夫人点头,语气颇有些轻叹。
“我的侄子也才十八岁,却整日里鲜衣怒马,纨绔不堪,我见你也算不得自甘堕落,你若愿意,可出这揽风楼重新生活,今日我来这里本是为了见一个人,但到头来还是放弃了,罢了,我该醒悟了。”
兰卿不懂月夫人来见谁,也不懂她是在感叹什么,他只知道,月夫人竟然真要为他赎身。
这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在这位美貌的夫人一言之间。
除了她,没有人能把他从揽风楼里救出来。
兰卿一瞬间想了许多,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她“您的夫婿”
月夫人脸色微微一怔,半响才道“无妨。”
她似乎笃定了主意便不再改变,抛下那些其他的事情,她看向兰卿,见他脸上还带着些惶恐,她露出一丝柔和笑意来。
“不必怕,无论眼前有多么艰难,但总能过去,兰卿,愿你未来能过得逍遥自在。”
兰卿愣愣看着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他能肯定,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刻,和这张脸。
这位夫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夫人,甚至一开始有些冷漠,可这一刻,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柔,而这世上愿意对一个妓子展现温柔的人,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他不知道她的那些冷漠和惆怅是不是因为她的夫婿,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如此铁石心肠,舍得对这位夫人冷意。
兰卿看了她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连忙低下头来,可他手掌捏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该的举动,只有一滴清泪落在了他面前的玉碗里,没有人看见。
月夫人大约是没看见他这滴泪的,她也没用多少饭菜,只随意吃了几口,取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他。
“拿着这枚玉佩,明日会有人来接你。”
兰卿接下这枚玉质极好的羊脂玉珮,紧紧拽在手里,低着头半响,才勉强平静道“谢谢夫人,兰卿永远不会忘记夫人的大恩大德。”
月夫人轻轻一笑,烛火中笑颜如幽昙绽放,她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前。
“那么明日见,你便开始新的生活吧。”
丫鬟为她披上披风,她转身离去,裙角的轻纱在烛火中微微被风牵起,而兰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握着那枚玉佩,觉得她就如上天派来救他的神灵,神秘而又尊贵。
只是第二天,月夫人派来的人并没有能接到他。
兰卿消失在揽风楼里,连带着月夫人给的那枚玉佩。
当然,这位神秘高贵的月夫人,自然就是媚天了,没接到兰卿她也不意外,因为这是必然的。
这个世界的剧情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兰卿不记得他小时候的事情了,小阅子看了资料却清楚得很。
这位受尽了侮辱以色侍人的妓子,却拥有一个最尊贵的身份。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兰卿真正的身份会是大召的皇子。
而且是皇后的嫡长子。
当年珑贵妃异军突起,得到了皇帝宠爱,皇后也被她所害,而大皇子更是意外流落人间,只是皇帝真的很宠爱贵妃,哪怕知道皇后的死有蹊跷,也不愿正视真相,可谁都没想到,皇帝那么宠爱的贵妃,真正喜欢的人却是安山王。
她竟然私底下与安山王私通,她为皇帝所生的两位皇子,都是安山王的子嗣。
安山王更是意图谋反。
这个原本以为永远不会被揭开的真相,终于还是在某一天被揭开,皇帝气得吐血三尺,勃然大怒之下,将贵妃和安山王还有他们的两个孽子都腰斩了,可他除了贵妃生的两个孩子,已经没有另外的皇子了,最后还是皇后身边一个幸存的老人记起,说皇后的嫡子,或许还活着。
皇帝被气得吐血,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可他怎么甘心自己的江山拱手送人,若大皇子真的还活着,那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