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的一切,都与三十年前,她和大师兄结修之时一般无二。
可如此盛景却只她一人独享自二人结修起,师兄便将云川留给她,他则挪去青霄峰另一头的穹海修行。
这一去,就是三十年。
若非殿后供着的那对浸过他二人精血,留有他们各自魂神的小石像,她都要忘记,她与江止已是结过生死契的道侣。
漫长仙途,除非寿元自然而终,否则便是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是玉昆修仙界关于情爱最沉重的承诺。
用在他们身上,未免有些可笑荒谬,但又无可奈何。
谁让,她中了锁情蛊。
以生死契结修,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南棠甩甩头,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作此感慨,莫非是心魔又起
锁情蛊虽然因为她与师兄结下生死契而蜇伏,却从未消失,它会在宿主无法感知的情况下无限催发宿主负面情绪,因爱生痴,由痴生恨,再得嗔怨妒这些情绪日积月累,慢慢沉积于心,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渐渐成了心魔。
有心魔之人,都易走火入魔。她取青髓笋就是因为此物有凝心静气压制心魔之功效,能够助她在结丹时摒弃外物,专心突破。
心魔若起,她无法自控,因而只能设法压抑,这些年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但抑久必扬,心魔反噬尤其可怕,她害怕终有一日她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每每情绪稍有波动,她必要想办法平息,今日也不例外。
可待要默运静心的功法,南棠却又觉得心绪识海平静无波,昔日种种虽然在脑中浮现,却只如残片碎影,让她生出几分旁观的错觉来。
她在殿门处站了片刻,确认自己的感慨就只是感慨后,方祭起传送灵宝。
聂隐已经离开许久,但大师兄还是没到云川。
他既不来,只能她去找他。青髓笋的事,他得给她个说法,东西没了就没了,她得想个找补的办法。除此之外,她还得去找找二师兄夏淮。夏淮是个丹修,医术了得,她想问问自己那平白无故消失的五个血窟窿。
在门派里转了小半圈,她才问到这两人的下落。
今日她的四位师兄都在璩灵洞。
璩灵洞位于青霄峰南面的白眉峰上,是整个重虚宫灵气第二大的地方。璩灵洞虽然称洞,实际却是个清幽雅致的地方,有一方飞瀑清潭,潭畔建有竹屋轩廊,潭面之上有五色虹经年不散,四周奇花不败,异香阵阵。
一看这地方,就是仙女的住处。
南棠落在璩灵洞前的草地上,还没上前就被守在竹屋外的人拦下。
“五师叔。”聂隐行个礼道。
他大概猜到南棠来此为甚,主动道”掌门师尊正在替萤雪师叔疗伤,夏师叔、宋师叔与程师叔护法,如今已到重要关头,不能打断。五师叔交代之事,弟子记在心间,待此间事了就禀呈师尊。”
一句话堵了南棠的嘴。
她抬眼望去,只见整个飞瀑清潭都被半透明的霜白光圈笼罩在内,其中有修士分坐三位,护着悬于清潭正中的两个人。
隔着段距离,她只能隐约看到那两人面对面盘膝浮空,四掌掌心相对,不时有青色灵光自二人掌心间冲天而起。
“五师叔,您请先回吧”聂隐见她怔怔的模样,无声叹息。
南棠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白眉峰比青霄峰要大,南棠离开璩灵洞后并未回云川,而是在白眉峰上逛起来。
说是逛,其实也是漫无目的的瞎走。
边走,边想。
她的掌心贴着心房,感受着心脏跳动的平缓节奏,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不对劲。
平时她只要听到”璩灵洞”这三个字,就已经不痛快了,可刚刚她瞧见那一幕,除了些微怅惘之外,心头竟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这委实不对劲。
再怎么说,她也暗慕过大师兄,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地等着江止。可他们虽是结过生死契的道侣,却只为保她不死,并不能让大师兄爱上她。她的心魔受蛊所催,却因情而起,求而不得的嗔痴怨恨累积了三十年,她见不得他对萤雪好,受不了他的疏离漠视,心头有痛却只能压抑,常常是有苦难言。
可就在刚才,她的痛苦烟消云散。
结修三十载,这样神清气明的时刻,几乎不存在,以至于她回过神时马上就察觉了。
难不成心魔进阶了一时蜇伏,只待走火入魔
南棠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踏入白眉峰茂密的树林内。
密林深处有三两棵参天古树,树下是大片沼泽,阳光被遮蔽,树下生有无数透明小蓝菇,发出幽幽荧光,沼泽被丛生的草分成数片,折射着透过树缝落下的阳光,一片片如同散落的碎镜面,偶有萤蝶飞过,尾后扯出一道细幽的光亮,充满无声的迷人神秘。
这地方风景虽然不错,但灵气不够充沛,在重虚宫的地盘上平平无奇,没什么人过来,因此荒凉幽静。南棠在搬去云川前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