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仪去寻大长公主商量事儿的时候,相府的会议还没有散。既然已经开会了,干脆就把其他的事情也顺便讨论一下了。主要还是颜神佑这个提议,在这个时候由她提起来,真是相当的微妙
连李彦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这种“外孙其实是曾外孙继续政治遗产”的事情,让在座的男士们本能地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太对头。山璞倒是没有往深处想,他跟他妹,那是平分的家产。虽然因为能力以及性别的原因,他拿的是大头,可他妹也是继承人之一了。其他人的想法就特别丰富多彩了。
比如霍亥,已经跃跃欲试,想跳起来一争长短,想跟颜神佑说“下不为例”。他想说“别想把这个时候的特殊情况当成正常来做”。
比如卢慎,他很想劝一劝这位大姨子“由你来提这种建议很不好。”
比如李彦,他在忧心忡忡,生怕颜神佑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儿来。眼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怎么着都好说。一旦天下归一,再闹起来,那就是你死我活。颜神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而其他人必须要维护礼法,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所以,唐仪风风火火的走了之后,分明已经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还是无人肯移一移尊脚,回家去睡觉兼醒酒。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却又都觉得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大问题。越早解决越好,早早地划下了道儿来,免得以后越界了不好处理。总不能打下了天下,却因为这点小问题搞得功败垂成,那就不美妙了。
大家的心思,颜神佑略略也知道一些,她倒是想趁这个机会,也透那么一点意思出来,免得这些人想东想西的。她能理解这些人的顾虑,理解归理解,心里也不是没有那么一点赌气的。她故意不走,也故意不开口,先让这些人多担心担心再说。
山璞是真的不大理解山下人的思维,读再多的书,在继承这件事情上,他还真是个好哥哥愣没想到这一条儿。他只是心疼老婆,怕她不耐久坐,想让她早点歇一歇才好。还没开口,颜肃之已经发话了“给丫头换个座儿。”
便有侍者搬了具枰来,山璞倒是不客气,扶着老婆就坐了上去。下面眼色乱飞,都道颜肃之也未免太宠女儿,这情况有点儿不妙,有看颜肃之的,有看颜神佑的,还有眼睛往六郎那里看的。
颜肃之一看他闺女那八风不动的镇定样子,再看他女婿那个呆货一副“这很正常”的表情,他的脑袋就开始疼了。再一看儿子,虎墩墩、圆滚滚地坐那儿,就是一个大肉丸子。颜肃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卢慎自认倒霉,不得不出来暖一个场,语带轻叹地道“谁能想到高祖去后,虞氏便手足相残,乃至于亡”
说完便想抽自己一嘴巴这哪里是在暖场分明是说了最不该说的冷场话
果然,丁号正在用一种看烈士的目光看着他,眼神里居然还隐隐透着一丝景仰卢慎想掐死这个死结巴室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包括颜肃之。看着发言人,这是一种基本的尊敬和礼貌,但是到了这里,卢慎如芒在背,特别希望大家忘掉他
颜神佑挑了挑眉毛,真是没想到卢慎开口就这么说了出来,她也不接话,以不变应万变。李彦却沉声道“是虞氏之德不堪承命而已。”
李彦天生跟虞家不对付,这话他来说,众人不由会心一笑。颜神佑也不再沉默,只是轻轻地道“逝者已矣,再说它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说说眼前的事儿。”
卢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转话题的机会,问道“不知二娘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颜神佑微笑道“石经,可以开始刻了。只是安放的地方,还得仔细斟酌。怎么宣讲,也须仔细斟酌。这一回做得好了,以后”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有的时候,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了。
石经的事儿,在接回了虞堃之后,就被提议暂停了。这件事情里面的门道,在坐的心里都有数儿。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该重新提上日程了。霍亥心里轻啧一声,暗道,这时间掐得也忒准了。一面是颜肃之没有火急火燎地去另扯大旗,赚足了声望,另一面却是他闺女在搞这些舆论宣传。霍亥肚里一算,颜肃之号称不忘旧主,至少要做个两三年的摄政,有这么个缓冲期。在这段时期内,颜神佑在后面搞文宣。
三年一到,哦,现在只剩两年多了,有大长公主背书支持,有充足的舆论基础,再加上手上的势力。这天下,不姓颜还能姓什么呢
霍亥情绪复杂地看了看颜神佑,原本想说什么的,又闭上了嘴巴,直觉得这件事儿,大方向上他是插不下手去了。
叶琛的反应比霍亥要快得多了,颜神佑还没提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舆论的导向作用。现在听颜神佑一提石经,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石经的底稿,颜肃之偷渡给他看过,虽然有部分内容让他觉得略有违和,然而在大方向上,这绝对是一份非常好的文宣材料。
斟酌了一下,叶琛道“小娘子说得是,石经虽好,天下却乱,如何能令人知、令人信,确须仔细筹划,才不致令诸贤的功夫都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