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倒是还有些见地的。“仁至,然后义尽”,说的是我将该做的做了,没有对不起你,你再冒犯我,便是你的不对了。“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说的却是尽我所能,无负于人。
前者是“郑伯克段于鄢”,后者却是“天地有正气”。实是小人之道与君子之道的区别,乃是阴谋与阳谋的分野。
霍亥一听这话,也颇觉顺耳。赞同道“正是此理。纵日后彼此不好面对,此时也当,咳咳。”
丁号心里乐开了花,悄悄对颜神佑挑了个大拇指。心道,这样反过来一说,要做的事儿一样没少做,却又了大义的名份,真不愧是掀翻了御史台的人。他还记着“缓称王”三个字,听到霍亥说“日后不好面对”,心说,这不就是嗯搞个国中之国,不朝见了么
他却不知,这话并不是颜神佑原创的,乃是她看过的文天祥之遗书化用来的。文先生一片丹心照汗青,所说之言,自是天地正气。无怪乎李彦这个真君子听了,十分之赞同了。
这样的话,颜神佑原本不准备说的,因为她的思想境界似乎还没这么高。她原本是想说现在造反了时机不对,说要造反先奔荆州,你这不是逗逼么奔京城就要被赵忠给掐死了。可丁号把俩老先生喊了来了,颜神佑就只得按下实话,说些正常话给老先生们听。
能趁机把俩人给忽悠上了贼船最好
现在看来,君子最懂君子,两位老先生果然被忽悠住了。颜神佑心里倒颇为佩服这两人了,尤其是李彦。正因为自己做不到,她才更敬佩能做得到的。
霍亥笑吟吟地问道“听说要占卜”
白兴哑口无言,本来是要请他们来占卜一下,造反自立吉不吉利的。现在倒好,被颜神佑一通说,又不造反了,那还占卜个球
见众人面色都有些尴尬。
李彦默默地看了颜肃之一眼,心道,他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又这般犹豫,显见是并不想反的。只是这个朝廷也委实无能,百姓又过得惨,这却又不能怪他心思动摇了。为颜肃之找完了借口,李彦道“使君默想一事,我来算一算罢。”
颜肃之忐忑地闭上了眼睛。
李彦开始摆卦,复杂地翻了很久,才缓缓地道“往,无不利。”
此言一出,满室都是呼气声。众人皆以为自己松了一口气而已,声音颇轻,不想大家一起吐气,这声音就大了。听入耳中,不觉都是一乐。再看颜肃之,他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丁号等人心里又打起鼓来,心道,他到底是许的什么愿呢别再是要做忠臣了呀
颜肃之环视四周,安抚道“我意已决,克下荆州,与大将军面谈。”
郁衡慨然道“家父断不会坐视无礼之事。”
霍白一直默默围观,等颜神佑将话说完,忍不住悄悄看了她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山璞直觉很是敏锐,觉得有视线扫了过来,刷地一抬眼,霍白又做回正经人了。山璞摸摸鼻子,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两人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并没有影响到室里的气氛。丁号等欢乐开怀,心道,这二位老先生份量不轻,站到我们这边来,可真是天助我也丁号眼珠子一转,又打起了坏主意。对霍亥一施礼,笑道“老先生海内名士,使君求贤若渴”
颜肃之回过神来,亦请他留下。
霍亥看了李彦一眼,两人目光一接,又都跳开了。卢慎一拍手“两位正好做个伴儿。两位皆是学究天人,我等后学,不足以与二位讨教学问。两位先生在一起,倒颇解寂寞了。”
颜肃之更郑重相邀。李彦清清嗓子道“我是不做这个朝廷的官的。”
霍亥跟着点头“正是没有他们这么胡来的。”
颜肃之笑道“那也无妨,只要两位肯留下来。”
两人略一寻思,确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都点头答应了。颜肃之大喜“某即安排两位住处。”这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即使真的拿下了荆州,都不足与这个收获相媲美
颜神佑此时方道“李先生家眷已安置妥当了,霍先生的宅子,我也早有留下来的,由老先生选了。若觉得咱们这里还能住,倒好留一间屋子。”霍亥也不简单,这么大年纪了,从先帝手里逃到京城,又从颖川王那里跑到河间王的地盘,最后落户昂州。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颜神佑很想将他坑来给六郎当老师。
两位老先生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瑜亮之争。不在一处共事,如何能比出谁高谁低来都答应留了下来。
两人也都有小心思,他们不乐见颜肃之“忘恩负义”做反贼,自己反起朝廷来却是毫无压力的本来他们就是持不同政见的不合作者。看颜肃之之前犹豫的样儿,心道,你不想反也没关系,我们会帮你反的。
就是这么神逻辑。
既然已经答应留下来了,颜肃之也就毫不客气地对霍亥提出了要求“先生门下多俊材,这位世兄,”一出手掌指尖对着霍白,“一表人材,可为我所用否”
公然抢人
霍亥在昂州转了一圈儿,发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