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秦楼突然笑起来,只他独自一人发笑――笑得眼圈通红,笑得厅外佣人惊惶地偷望着,笑得秦梁木然地悲怆地看着他,笑得宋书不忍地别开脸。
大笑方歇。
“那我呢”秦楼嘶声问。
“什么”秦梁怔住。
秦楼伸手指在自己面前,“她是你的女儿、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某天我如果得知真相――知道是秦扶君害死了宋书而你却对我隐瞒了真相――那这时候我该怎么办”
秦梁僵住。
半晌他嘶哑着嗓音喃喃,“我想过,可我能怎么办逝者已矣啊秦楼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丢了的东西就再也不能挽回来,你难道真要被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纠缠着毁了一辈子”
“你懂什么我还能活下来的这辈子本来就是她给我的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秦楼直起身,他笑意惨然。
“更何况你考虑的真的只是亲情么你敢说你没想过偌大秦氏集团不能毁在你手里你敢说你没想过这件事牵涉深广、秦氏董事会高层数人都可能牵涉在内,一旦揭露就是彻底的伤筋动骨、树倒人散”
不等秦梁开口,秦楼冷笑一声,“你多好的算计啊,秦老先生――你担下数量庞大的金额赔偿,甚至不惜将秦氏股权分散出一小部分去堵悠悠众口,你只损失一部分利益就保住秦氏、还落了个好名声,你让白颂冤死都没能正名”
“我早就说过了,白颂她真是无辜的吗她不是”秦梁忍无可忍,敲着拐杖怒道,“当年我是信任她才把秦氏交到她手里,她做了什么――真发现那桩骗局她为什么隐瞒不报她为什么要妇人之仁为什么要相信宋成均如果不是她隐瞒在先,那后面这一切包括她和宋书的死都根本不会发生”
秦楼目眦欲裂,字字咬牙切齿“你现在是要把罪责推到一个受害者的身上就算她隐瞒有错――难道是她犯下滔天骗局是她冤死自己还是是她、毁灭证据”
秦梁哽住,面色涨得血红。
秦楼死死地瞪着秦梁,“我原本以为你还有最后一点恻隐之心、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悔恨的――看来是我错了,能把这件事怪到白颂身上、你这样的人哪有心”
“秦楼”
“你少来喊我”
秦楼怒得失去理智,他眼神躁戾大步走到宋书身旁,从她手里拿过公文包,将里面的一沓一沓的材料扯出来扔在秦梁面前。
“我对你的良心根本不抱希望了――我不指望说服你来告诉我秦扶君和宋成均的下落,你听着就够了。”
秦梁面色铁青,“这是什么”
“这是秦扶君当年的证据包括他们所有的通话记录、账户往来都已经包含在内了――你如果不说没关系,那我就拿着这些东西回到法院去立案”
秦梁手一颤,“你疯了她是你的姑姑”
“姑姑”秦楼冷笑,“她当初犯下罪行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真到那时候也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给我机会查清更多,那我索性不管旁人如何,我就要秦扶君死在监狱里、一辈子都别想爬出来”
“你你敢”“你试试我敢不敢”
“――”
正厅内剑拔弩张,爷孙两人目眦欲裂,几乎要打起来。
宋书心底无声一叹。
她迈开腿,走上前。她停在秦梁和秦楼之间,然后宋书转过身,从秦楼手里拿过那些材料。
扫了亮眼,宋书抬头,平静淡然地看着目光晃动起来的秦梁。
“抱歉,秦老先生。”宋书淡淡一笑,“秦楼不必做,我来。”
“什什么”
“我说这些材料,”宋书举起手里文件,“这些只是复印件,我那里有原件――您不告诉我秦扶君和宋成均被您藏在哪里的话,那我恼怒到失去理智,就只能把她以故意杀人、教唆杀人的罪名告上法庭――到了那时候,我想只会比您不想看到的结果惨烈一万倍。”
“”
秦梁嘴唇颤起来,半晌才拼成一句话音,“你,到底,是谁”
宋书微微一笑,垂眼。
“我是秦情啊。不然您觉得我是谁”
“宋宋”
秦梁张了几次口,那个名字最终还是没能喊出来。
宋书轻笑着叹气,她从旁边桌上倒出一杯茶,然后蹲身,恭恭敬敬地递到秦梁面前。
等您病好了回来,订婚宴上我给您敬第一杯茶――酒不能喝了哦。
好,好我一定喝我孙媳妇给我敬的茶不准食言
嗯,我们一言为定。
那个许多年前还有些稚嫩的身影和声音再一次在眼前耳边浮现。
秦梁眼神颤了下,抬手去接。
老人沧桑的手和年轻女孩儿柔嫩的手触碰到一起时,拿着茶杯的女孩儿轻笑了声。
“爷爷,我不是她。”
“”
“因为宋书她早就死了。”
“――”
无人接住的杯子猛地跌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