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秦家一行人慢慢走近。
为首的是个少年。
黑色的中山装,冷白的肤色,漆黑的眼。俊美的五官间没有半点情绪,苍白而麻木。
栾巧倾呆呆地看了他几秒,突然就崩溃了。
她扑过去,手攥成拳狠狠地捶在少年的肩上、身上,一边打一边痛哭出来
“你为什么才回来我姐姐给你打过电话的你为什么不接你现在回来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啊”
“”
秦家随行的人上来要拦,却被秦梁制止了。
秦楼不躲不闪,也不辩解。
他麻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她的名字。
还有她的小小一方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黑白色的框里,女孩儿安静地望着镜头,眉眼都一如他所熟悉。
他好像还能回忆起机场那天,她轻轻摸在他头顶时,掌心残留的温度。
小疯子,别怕。
我在啊。
那下面一定很冷吧。
小疯子来接你了。
我接你回家好不好洋娃娃
少年的眼睛慢慢眨了下。
他面前的栾巧倾脱力地蹲下身,在墓碑旁的石子路上痛哭失声,秦楼于是慢慢挪动腿,朝那座新砌的墓碑走去。
这短短的几米,他好像走完了一生。
到最后停下时,少年已经撑不住佝偻的身体,跪伏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
他摸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墓碑棱角,干涩的眼眶里早就流不出泪,只是泛红、深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宋书”
他嘶哑得早就无法发声的嗓子里拼命地挤出一点点声音。
“宋书”
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墓碑上,鲜血从指甲缝里慢慢溢出。
“宋书”
他终于伏到最低,苍白的额头贴着湿泞的泥土,他声音干裂,嘶哑,哀绝。那么低那么轻的声音里,却好像有无数个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哭声把他的五脏六腑撕得粉碎。
这一身躯壳下只剩下一滩脓血。
2010年8月29日,宋书下葬。
秦楼身体里最像人的那一部分,也死在了这一天。
那天之后,秦楼生了场大病,一个月没有下床。
秦梁的医生老友叹着气进去叹着气出来。然后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在书房里怒声吵了半个小时。
很快佣人间传开,说那个明年才满18周岁的小少爷已经不行了,医生是叫秦老先生准备后事,这才吵起来的。
然后栾巧倾来到了秦家。
她说她要给秦楼看一样东西,是她姐姐留下来的、能救秦楼的东西。
秦家佣人忙不迭地把她请进去。
昏暗的卧室里,病床上下,一个月不见的两个人都瘦得变了模样。
秦楼变得更厉害些。少年躺在厚软的床被间,脸上苍白的一点血色都不见,眼睛合着,无声无息,像个死人一样。
栾巧倾对他的最后一点愤恨于是也消散掉。她伸手把一张褶皱的纸放在床头,哑声说“姐姐车祸重伤住进医院后,我只见过她一面。她那时候连笔都已经握不稳了,但还是写下这个给我,说一定要给你你自己看吧。”
栾巧倾说完,红着眼圈转身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那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很久很久之后,一只瘦得可怕的手从被子下慢慢伸出来,拿了几次才拿起那张纸条。
映着床前微光的床头灯,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却像是做笔记一样,认认真真地写了1和2。
1照顾好她
2你要活到88,不然我们俩太亏了啊
“”
少年麻木的瞳孔轻栗起来,然后是手臂,再到身体,颤抖得近乎抽搐、面容狰狞。他无声地低着头。
“好”
少年干涩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来。
“我答应,你。”
他只听她的话。
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次答应她。
九年后。
“vio资本”的顶层天台,一场私人性质的露天派对。
喝得满脸通红的康林深举着杯子笑“原来秦总是因为初恋才这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啊――啧啧,外面还一直传闻你有难言之隐呢”
“林深,你喝多了快少说两句吧”
他旁边的朋友拉着他,不安地看向康林深举杯的位置,挤出个笑。
“对不住啊楼爷,林深,不是,康家这个二少爷就这样,喝起酒来没深没浅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怕什么,他说的不是实话么。”
沙发里传出声无谓的嗤笑。
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的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夜色都掩盖不住他染成紫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