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月和安七墨合力将仓库里的袋子搬出去,一个袋子也就七八十斤而已,对安七墨来说,压力不大。
“这是今天的粮食,大家拿走吧,记得在煮粥的时候,多加青菜。”李云月说道。
庄稼虽然已经种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地里的蔬菜,也有部分长出来了,可蔬菜在长出来的同时,难民们都需要吃蔬菜,所以其实地里的蔬菜,也不剩下多少的。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这个季节,山上的野菜长得不错。
“安夫人,整个沧州,就已经只剩下这么点粮食了吗”
“是的,接下来我们只能等着平阳城那边拨救济粮了,很快就会来的。”李云月如实说道。
难民们很多人年龄比她大、很多人年轻和她差不多,她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大家既然在同一个地方,那就一起承担同样的遭遇吧。
妇人们听了,有几个人忍不住,悄悄抹起眼泪来。
刚开始的时候,李云月就已经跟大家伙儿说过,陈永定贪走了他们的救济粮和救济银,连同平阳城的宋子盛一起。
陈永定是个什么样的知府,沧州的百姓们心里大多是有谱的。关于他贪掉了难民们赖以生存的救济粮,李云月自然是要告知百姓们的,否则的话,这个贪图救济粮的事情,也许会被有心人谣传成是她和安七墨给贪走了。
前段时间,大家有饭吃、对生活有希望,对陈永定的怨恨稍稍减少了,可现在看到粮食这么快没有了,平阳城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拨下救济粮来,他们对陈永定的怨恨之情,猛地上涨起来。
看着他们将粮食拿走之后,李云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做饭的地点,自然是在难民房那边,当时为了大家吃饭方便,所以在那边搭建了临时的厨房。这样大家吃饭也算公开,谁也不会怀疑谁多吃了。
就是粮食的整个消耗过程,都是公开透明的。
安七墨的手落在李云月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捏了捏。
李云月抬头看他,笑道“我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描述的也是饥荒年代,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在饿惨了之后,嗅到米香,就恨不得往米香传来的方向爬去。夫君,你说大家接下来会这么惨吗”
之前在石河村,她和村民们也都经历过饥荒,可石河村村民人数不多,吃饭问题没有现在这么严峻。她没有亲眼见过那种人们为吃一点东西,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事情。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她笑,也不过是惨淡的笑而已。
安七墨又捏了捏她的肩膀,安抚道“不会的,朝廷的救济,很快就会下来的。”即便信不过皇帝,他也信得过马业辉。
马业辉是以身保家卫国的将军,知道沧州的惨状之后,他说什么也会劝谏皇帝早日拨下救济款和粮食的。
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其实是,平阳城与沧州之间,遥远的距离。
李云月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落在安七墨的眼里,却比不笑更让他难受。
他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地拥着她,“阿月,我们回夷州吧”
嗯李云月心中诧异,沧州处在这种惨状当中,安七墨却说回夷州他说出这样的话,的确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此时的安七墨,却十分理智。
“留在这边的难民,都是没有饭吃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饿死,当然,在这样的季节,其实被饿死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平阳城的救济来得再慢,半个月之后,也肯定会到了,届时他们将有饭可吃、有房可住。”
“但阿月,你我不是沧州的人,我们隶属夷州,留在这里受苦其实没有必要。我们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忍饥挨饿其实没有什么作用。”
李云月愣愣地抬头看着安七墨,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他绷紧的下巴,还能感受到他坚定的眼神。
刚才那番话,他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是真心觉得,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忍饥挨饿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仔细想想,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可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走,那感觉便像是他们夫妻抛弃了沧州全部的难民似的。虽然他们对沧州难民,本来就不负有什么责任。
李云月道“过两天再说吧。也许今天平阳城的人就到了。今天不到,也许明天、或许后天就到了。再等等看吧。”
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倒是不少难民,在知道粮食所剩无几的时候,就开始谋划着要到别处的谋生了。
起初他们李云月和安七墨抱有很高的期望,觉得自己这回终于能活下去了,对他们夫妻两个充满了感激之情。
可现在他们失望了,对李云月和安七墨反而起了愤恨之心。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好处的时候,真心感激那个给予你好处的人。可当那个人不再给你好处,你就觉得人家不是好人,开始怨恨那个人了。
几乎在这一天,全体难民都知道,仓库里没有粮食了。绝大部分的人,都选择停工不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