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李信一刻钟也没有歇过,他先是去了陈国公府,找到了中郎将叶璘。
大概说了一遍事情之后,叶璘脸色大变,立刻带着李信去见了老公爷叶晟,不惜把这个七旬老人从睡梦中惊醒。
精瘦的叶国公,披着一件单衣就走了出来,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就开口问道“魏王要起事了”
这么晚的时间,值得把他这个公爷吵醒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李信对叶晟抱了抱拳,低头道“老公爷,魏王殿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明天晚上动手。”
“明天晚上”
叶晟微微皱眉“老夫听说,你们本来是定在年节左右,为何突然提前这么久”
李信咬牙道“陛下多半”
叶国公这才了然点头,淡淡的说道“那就不奇怪了,只有宫中生出乱子,你们的机会才比较大。”
白发苍苍的老国公转头看向叶璘,沉声道“叶璘听令。”
叶家以军法治家,家中子弟奉叶晟为主将,就连小国公叶茂平日里犯了错,也是军棍伺候,此时这位叶国公,开始发号施令了。
叶璘恭敬半跪下来。
“叶璘在。”
“叶家共有部曲一千三百余人,悉数交由你带领,辅助魏王殿下成事,只记住一点,做事之时,心中莫论成败,一心向前就是。”
当初叶晟打进北周国都的时候,心中也未曾想过胜负成败,只是拼写一口气,一鼓作气便冲了进去。
若没有这股精神,当初便不可能立下这份功业。
叶璘恭敬低头“叶璘得令。”
说罢,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自己的老爹抱拳道“父亲,家中兵甲不全”
这个时代,民间的兵器是有严格管控的,剑这种杀伤力低下的,还可允许读书人佩戴,但是刀,还有长柄兵器,弓弩,甲衣都是需要报备官府备案的,否则就是私藏兵器。
陈国公府虽然是顶级将门,但是也只有三百套兵甲的配置,京兆府不许叶家再有更多兵器和衣甲。
老国公面色漠然,回自己屋子里翻出了一把已经生锈的钥匙,扔在叶璘手里。
“后院有一个私库,里面有一千套甲衣,兵器。”
说到这里,叶国公呵呵一笑“当初老夫从北边回来,担心先帝可能会下死手杀我,于是就在家里备下了这些东西,这样事到临头还有些挣扎的余地,不曾想这些东西三十年前不曾派上用场,三十年后反倒有了用处。”
有没有甲衣在战场上,就是天渊之别。
冷兵器时代,交战之前往往是先来一轮齐射,这些箭矢飞行一段距离,杀伤力就不会太大,有衣甲就可以挡的下来,但是如果没有衣甲,就会像是稻草一样被割倒一片。
这个时候,李信才对这个瘦巴巴的老头心悦诚服,他对叶晟拱手道“老公爷,明日下午,羽林卫会化整为零进入永乐坊,到了晚间戌时,咱们便开始动手。”
“那时永安门是羽林卫把手,我们可以直入皇城外城,只要打进内城,事情便成了”
叶晟懒洋洋的摆了摆手。
“老头子已经七十多岁,活不了几年时间了,该怎么动手,如何动手,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自己说去,少来烦我。”
说着,老人家背负双手,回自己的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
李信转头看向叶璘。
叶璘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道“我现在去魏王府见魏王殿下。”
李信点了点头。
“我要去一趟羽林卫大营,开始清点名册。”
这会儿已经接近半夜,两个人再次没入夜色里。
这个安静无比的晚上,京城里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梦乡,但是还有许多人在暗处奔忙,让这座安静的城市显得杀机四伏。
第二天。
也就承德十八年腊月十一,天子终于支撑不住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便倒在了床上,太医院的太医诊治无果,都战战兢兢的跪在长乐宫门口。
太子殿下勃然大怒,下令要将这些庸医统统杀了。
还是陈矩劝住了太子,说是陛下已经交代过,不要难为这些太医。
临近傍晚的时候,持国一十九年的承德天子,终于到了弥留之际。
陈矩跪在天子的床边,看向守在旁边的太子,垂泪道“殿下,召几位皇子进宫,送一送陛下吧”
太子也泪流满面,哽咽道“来人,传几位皇子入宫。”
几个小宦官立刻飞奔下去传令。
年纪最小的十皇子和十一皇子都没有满十六岁,还住在宫里,他们两个最先赶到,跪在天子床前伏地大哭。
而另外几个皇子,都住在永乐坊,几个宦官很快到了他们的府上,传达了太子诏令。
赵王姬重,此时已经熄了争夺储君的念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双目微红,踉踉跄跄的跑到后院,骑着自己的马朝着皇宫方向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