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沉默了。
老实说,他当时只考虑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承德天子被刺死,平南侯府大获全胜,另一种是承德天子无恙,那么平南侯府就要准备与朝廷决一死战。
反正照那种趋势走下去,双方迟早会冲突,哪怕是第二种情况,也能让朝廷准备的匆忙一些。
但是他没有想到现在的这种情况。
那就是承德天子重伤未死
如今这位皇帝陛下满怀愤恨,要发泄心中的怒火,李淳是李家第一个死的人,但是很显然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人。
李延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李信。
“若不是你替朝廷做这个枪尖,事情不会这么快到这个地步。”
的确,李信刚到京城的时候,平南侯府与天子之间是一片和气,那时候李信甚至以为这位天子与平南侯府是穿一条裤子的。
但是李信出现之后,承德天子开始利用李信与平南侯府的矛盾,一步一步打压平南侯府,从最初的偏帮李信,到后来褫夺李淳的所有职位,再后来借李信之手扳倒右郎将李季。
这样步步紧逼,才让平南侯府产生的巨大的危机感,最终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李信并不是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平南侯府与朝廷之间本就有矛盾,李信的出现,只是加速了这个矛盾激化的过程。
李信淡淡的看了李延一眼。
“李侍郎,你貌似想法出了问题,我本就不是跟你们李家站在一起的。”
李延愤怒的看了李信一眼,努力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侯爷已经死了”
“除了你之外,大兄他没有别的血脉了”
说到这里,李延直勾勾的看着李信“我只是李家的螟蛉子,平南侯府必须要有一个李家人来继承,现在陛下多半已经命不久矣,他死了之后剩下的几个皇子不会是大兄的对手”
说到这里,李延看了一眼院子门口,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跟你说一句实话,你现在回头,将来平南军便会由你来承继”
李信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延。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
“且不说李慎在外面还有多少个私生子,即便他真的就李淳这么一个儿子,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李信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椅子上的李延,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巴不得平南侯府,断子绝孙。”
那一个李信,早在承德十七年的腊月,就死在了京城外面的破庙里,如果不是李信上辈子也叫这个名字,他甚至会直接改母姓了。
而且李信现在已经是明明白白的“皇党”,如果他这个时候改换门庭,且不说承德天子容不容得了他,就是七皇子也要想方设法的弄死他。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能像李延所说的那样,承继平南侯府,那也对不起在破庙里冻死的舅公。
另外一点就是
平南侯府没有前途。
就目前来看,李家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现状,很难,也不太可能更进一步,以李慎的才干十几年来尚且如履薄冰,缩在南疆动弹不得。
李信未必就要比李慎高明到哪里去。
更何况,平南侯府的人与李信并不是一条心。
不管是李延,还是平南军的那些副将,还是玉夫人等等,都跟李信格格不入。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再认回李家了。
而且李延刚才说的这番话,八成是哄骗李信的谎话,李慎是十四年前继承的侯爵,这十四年时间最起码有十年是待在南疆的,十四年前李慎才二十八岁,想生多少个孩子生不出来
这个时候,李信如果信了李延的鬼话,眼巴巴的凑上去,那才真的是蠢到家了。
前几次,平南侯府的人多次对他动了杀心,李信可都还是记在心里的。
李延深深的看了李信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少年人,莫要因为一时意气,误了自己的终身,你身上有大兄的血脉,那些人可都是清楚的,你这般尽心竭力的去替他们办事,到头来他们真的能信你”
“你最后又能是个什么下场”
李延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跟他们毕竟不是一家人,到最后谁也信不过你,你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被困在那位小公主的府里,做一个被人豢养的赘婿。”
说到这里,李延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还是在姬家父子仁慈的情况下。”
“况且,你跟的这位七皇子未必能够继承大统,就是他真的继承大统了,多半也会跟你翻脸”
这位兵部右侍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李信,血浓于水,你自己好生想想清楚。”
李信眯着眼睛看向这个躺在椅子上的侍郎大人,呵呵笑道“李侍郎话说完了没有”
李延点头道“本官言尽于此,你年纪虽然幼小,但是心思应该通透,究竟是相帮外人,还是相帮自己人,你自己思虑。”
“不要为了一点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