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薛老太君还不明所以,迷糊着拉拉儿子的手臂。
“唉, 子书, 你快起来”
薛尚书面涨的通红, 他没想到自家不学无术的老娘居然敢对着太子殿下说出这种话, 这简直是把他们一家架在火上烤啊
东向燕轻笑一下, 随意的掸掸衣摆。
“薛大人这是怎么了本宫可没说什么,阁下乃是当场三品大员,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 天地君亲师, 父皇您跪得, 我小小一届太子,可不敢受了您的礼。”
但话是这么说,薛尚书却完全不敢在东向燕让他起来前起身。
薛尚书苦笑“老母年迈, 不识正统,老父年轻时虽有管束,但女子无才便是德, 致使老母不识凤子龙孙当面,万望太子殿下莫要对臣母多计较。”
东向燕终于被他们家的逻辑气笑了。
“哦所以呢”
“微臣微臣”薛尚书咬咬牙,狠声道“明日自会在圣上面前请罪”
东向燕微微一笑, 不以为然道“本宫是不知尚书大人在时,家中是何种模样, 但大臣家宅不稳, 则前朝不稳, 不扫一榻何以扫天下您说是不是, 薛尚书。”
薛尚书头垂得更低“是”
东向燕笑着向外走去“以后薛尚书还是好好管束家人所言,本宫今日就当不曾听见,但若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尚书大人一家老小会有何下场,就不是本宫能管的了。”
原本还没想到这一点儿的薛尚书当头一阵冷汗,慌忙磕头恭送。
“多谢太子殿下指点”
东向燕招招手,那太监自发跟在他后头离开。
说真的,薛尚书家的情况简直荒谬到可笑的程度。
东向燕上车之后,阖起眼睛,黄门和驾车的人坐在一起,马蹄踏步,向着皇宫前进。
“你在想什么”
叶孤城偏冷的音质响在耳畔,东向燕睁开眼睛。
“我只是觉得可笑。”
叶孤城解释似的说道“薛子书之母出身贫寒,和其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后来也不知出现怎样的瓜葛,其母被江东孙氏收养,嫁给当时还是一名进士的薛子书之父,这么多年来,也算琴瑟和鸣。”
“我笑的不是这个,我是在笑,大越天下太平太久了,有些老臣自命清高,朝上时毕恭毕敬,回家后不知怎么说道天家私事。”东向燕边说边摇头,“就像是薛尚书,平时看着还好,但是再一端详他家里,也是个浑噩不清的。”
叶孤城“那你打算如何”
东向燕道“父皇年轻时便是被这群老臣辅佐,以后朝中难免主弱臣强,等我继位,大开恩科,有些人是必须要让开路子了。”
薛尚书和他的父亲无才吗不可能,薛尚书本身就有大儒之能,最重要的是实绩卓越。
在他统领之下,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可以说是相当好用,先前回纥来使之时,东向燕就有和礼部合作过,过程中他受益匪浅。
每个朝代对礼制的不同要求,必要时候还要引经据典筹划新的典礼司仪。过程繁琐,事务之杂,东向燕经历过一次就敬谢不敏,果然专务还是交给专人办理最妥当。
薛尚书之父作为上代礼部尚书,薛尚书也算家出名门。和他儿子这个待定的大儒不同,薛尚书之父出身书香门第,但家财一般,得了江东大族资助才能放手大展宏图。后来官至太子太傅,身兼礼部尚书一职,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将近百岁的白头老翁,即使是朱侯桢当面也要尊敬些,毕竟这可是教过自己爹,还教过自己的老先生。
“有着这么多精彩的履历,我也不奇怪薛老太君在家是这副模样了。”
论诰命,薛老大人官职到顶,封妻荫子,薛老太君可谓是做到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极致,年纪大了,口无遮拦些,在家里也不会有人挑着她说不是。
东向燕语气一沉“但是叶孤城,你不觉得这种态度本身就不是多么好的趋势了吗”
眼下君臣和睦,但大越和平太久了,已经滋生出不该有的毒瘤。
今日能有老妇人对太子殿下不敬,明日就该有大臣视天子之威于无物
到时尊卑颠倒,主次不分,可不就是天下大乱的前兆吗
其实他想的没错,想想以后各种变着花样图谋大越江山的野心份子,东向燕此时心中所想可谓非常有前瞻性。
对此,死前篡位失败沦为贼子的叶孤城淡淡道“你是太子,你做决定。”
东向燕笑笑,突然叫道“糟了,忘了给二弟讨公道了不过算了,相信薛尚书知道自己明天该怎么做。”
而到了明天,薛尚书上书二子无状,激怒二皇子以至遭灾是他言行不当之果,二皇子纯属受激行事,还请陛下明鉴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薛尚书被无数道惊愕的眼神盯着,脊背却挺的笔直笔直的,他们谁也想不到,昨天还气势汹汹要皇帝给个说法的礼部尚书今天怎么突然就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