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找过来了,就她一个人,和服的下摆在滴血,她今天穿得是深色和服,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血,只能闻到弥散在空气中的腥味。
“修治君。”她甚至没费心思隐藏自己的刀。
“阿重。”津岛修治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露出柔软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是的修治君。”年轻女郎的脸上飘上两团红晕,不知是因为太兴奋太激动,还是因羞涩而晕染,“已经没什么能逼迫修治君的了。”她几乎是在迫不及待地邀功,与其说是太宰的养母,更像是需要被夸奖的小女孩儿。
她骄傲地宣布:“原右卫门先生被我杀死了。”
[常人的话,现在应该做何反应?]津岛修治思考两秒,[是应该放声尖叫,还是哭着质问,还是干脆当做玩笑?直接赦免阿重也很有可能,甚至还会帮着隐瞒,因为那男人实在是不得人心,”我“憎恨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满腔恨意被一女性所破解,如此来看,道谢信是必不可少的。]
“是吗?”他说,“真好。”
夸奖浮于表面,甚至有点儿敷衍,阿重却看不出来,她真的很喜欢津岛修治,因自己没有孩子,也不好就喜欢的程度做对比,总之,阿重觉得自己对他的慈爱比原配夫人对修治君的慈爱高多了。
于是阿重把刀丢到一边,空手走近津岛修治,她掀起和服的袖子把孩童抱在怀里,仿佛在享受这静静的一课,这美妙的瞬间。
[修治君真小只啊。]
她想。
[就跟猫咪一样。]
“修治君。”她又开始说话了,“修治君以后准备做什么,是留在家里代替原右卫门先生做一些事吗?”
津岛修治好脾气地说:“当然不了,我准备离开这里。”他说,“我很不喜欢青森,更不喜欢古板的和服,对温泉与乡土料理也兴致缺缺,东京可能会更适合我。”
阿重试探着说:“但我觉得青森是个不错的地方,呆在这里很好。”
津岛修治满不在乎地笑笑:“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他说,“阿重为我做了那么多,可以留在任何一个你想留的地方。”
心中的弦忽然断了。
阿重不知怎么的,猫叫声从海浪的另一端传来,在她的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浪拍沙滩,她想到了国小时代最喜欢的猫,心头涌上难过之情: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他,他却想要离开我。
[我那么喜欢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想要逃离。]
十几年的跨度什么都没带来,她还是曾经的女孩儿,就连想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她把手搭在了津岛修治白皙的脖颈上。
她用力了。
津岛修治脸涨得通红,却又一声不吭,他似乎已经将生死之至于度外,又似乎只是在此关头想写其他事。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脑子发胀,不能呼吸,思维也不是很清晰,他这人从来就缺少想要主动求生的欲望,此时此刻竟然还不大想挣扎,反而思考了些诡谲的问题。
[我要死在阿重手上吗?]其实他多多少少猜到了阿重会做的事情,所以让太宰治离开了,太宰治有没有猜到,他不清楚,但津岛修治知道自己想一个人面对这件事。
爱他的人却想杀了他,听起来真讽刺啊。
[阿重大概是挺爱我的,在这么多年里,她先是愤恨我,恨不得掐死我,因我是母亲的孩子,但她现在喜欢我、爱护我、安慰我,我能感觉她的爱。]
[在普通人家,我应该叫她母亲,因为她是养我的人。]
[但是……]
就连津岛修治本人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他才摆脱了父亲,不想那么快与他三途川下相见,又或者他认为自己不该被一有强烈精神疾病的人杀死,或者他只是想看看太宰治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他实在没长张朋友多的脸。
津岛修治左手心攥着太宰给他的有两发子弹的枪,阿重掐得太专注了,什么都注意不到,津岛修治的小动作也无法打扰到她。
[很抱歉。]他模糊地想,[我还是不想死在这里,死在当下,死在你的手中。]
“砰——”
枪口开出了一朵绢花。
阿重的手,松了。
银狼先生的刀刃顺着脖颈与脸颊间的空隙向下,尖头深深地没入地板里。
……
o先生的回信(其一)
[尊敬的d先生:
很抱歉这段时间忙于工作,没时间回信,关于如何教养孩子一事,我也没有什么心得,坦白来说,我大概还没有到需要担心这些事情的年纪,但我认为教养孩子,大概就是与他们一同玩耍,听听孩子的理想,带他去吃辣味咖喱,只要这样,等十年后孩子就能成为出色的大人了。
你问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开枪”,其实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不是你,但是从先前的信来看,可能只是你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冷血地看着吧,你想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