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集训队在八月中旬结束。
季浩和阮明池也收拾行李启程出发。
还有十来天学校开学,所以队里直接让他们放假回家,提前买好票的师兄师姐昨天下午就坐飞机走了,季浩和阮明池则拿着队里买的机票,先返回省队所在的c市。
在飞机上,季浩说“你都回家了,我这几天好无聊,也没地方去,吃了睡睡了醒,养猪了。”
阮明池提醒“暑假作业。”
季浩扬眉“做完了。”
阮明池“”
又过一会儿。
季浩再次说“好无聊,想去旅游了,有什么好推荐”
这辈子都没想过旅游的阮明池摇头。
季浩说“你家那边好玩吗”
阮明池诧异。
季浩一拍手“对了,我跟你回家吧。”
“”
阮明池当然不答应,但季浩死缠烂打,磨了一路,最后竟然还跟着他去了长途客车站,买了同一辆车的车票。
看着坐在身边嘻嘻笑着的青年,阮明池抿紧了嘴角。
还能怎么办。
阮明池说“我家没你住的地方,你住市里。”
“我和你住一起啊,将就一晚上就好了。”
“可是”
“省钱。”
阮明池冷冷地看他,想省钱你别跟过来,别旅游啊
傍晚了,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进了村子。阮明池他们村子发展的其实还不错,家家户户的都是小楼小院,距离市区也不算远,算是市里的富村。
吃过晚饭的大爷大妈在村子里转悠消食,远远地看见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走进来,又瘦又高,气质挺拔,远远看着就像是大城市来的年轻人,踏着夕阳而来,颇有几分鲜衣怒马的英姿。
但定睛一看,认出了阮明池。
有个大嗓门就喊“喲阮明池回来了听说你比赛拿了第一啊。”
马上有人接茬“厉害了,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就不一般,比其他孩子都高啊。”
“他爸其实也很高,长得也好看,可惜命不好啊。”
“唉你说,腿怎么就没了呢他那妈也不是个玩意儿”
村里人高兴自村出个人才,该夸夸该赞赞,但人家孩子有出息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拿了比赛冠军还能把金牌给自己吗更不指望阮明池能耐了为村里修桥修路,这些政府不都在干吗所以比起夸人,他们更爱讨论别人家的惨,哪怕说的再同情再遗憾,其实找的都是那点儿心里的优越感。
阮明池从小就是被人这样议论着长大。
所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爸命苦,说他妈不要脸,说他可怜。他被二叔打得满村跑的时候,还有人捧着瓜子儿站房顶看热闹,然后到了晚上,就和枕头边的人说闲话。
连笑话都不是。
阮明池的家庭环境苦成这样,让所有人都同情,却一点儿不想沾边儿,生怕沾上了就摆脱不了。
吃饱了没事干的大妈嗓门很大,走的很远还能听见她的声音,“阮老大昨晚又在咳嗽,咳了一个晚上,隔着院儿都能听见,身上那伤啊,我看是伤了根儿了”
阮明池听见父亲生病,脚步加快。
季浩也跟着他一路快走。
阮明池的家在村子深处,位置不算偏,但没在大路上,顺着淌水的小路往里走,就能看见并排的两栋房子。
一栋是个平层,外表破旧,红漆斑驳的铁门,围墙上都长了草。一栋盖了三层,高门大院,看着外墙就气派,如今在门口还堆了不少的沙子水泥,正好挡住了往里面走的路。
阮明池小心翼翼的从沙堆走过去,路上脚滑了一下,视线往那院里绕了一圈,就看见了堆了小半个院子的朱红色瓷砖。
季浩明知故问“这家装修啊”
阮明池蹙着眉,脸色不是很好,沉默地走到里面那破落的小院子,抬手推开了门。
院子里很乱,到处堆着竹子,新鲜的竹子,半干的竹子,片成片的竹子,还有劈成丝的竹子,满地都是废料,阮明池大步流星地迈过各种材料,走到了门前,季浩还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跳。
阮明池回头看了一眼,就看着在院子像踩地雷似的季浩,本来都沉成了石头的心,不知道怎么的轻了许多,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网兜住,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没事,踩吧。”阮明池说。
“不知道哪些有用。”
“没用。”
“没用这些编的那么好看没用都是艺术品啊”
阮明池眼里染了些笑,重复“没用。”
屋里传来声音“谁在外面咳咳”
阮明池眨了下眼,刚刚扬起的那些笑又淡了去,继而恢复成一片寂静无波的死潭,深处都是不见底的淤泥。
“是我。”转身,推门而入。
阮爸爸在灯下编竹筐,身上穿着工作时的破衣服,沾满了竹子上的白灰,破了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