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即陆茂,乃是陆二郎陆显的父亲,同时是当朝左相。
陛下不动声色“我儿以为深更半夜,陆相所为何来”
赵王“陆家在为陆二郎和五弟的亲妹妹,宁平公主刘棠提亲。两家要结姻亲。五弟又自来和陆三郎交好,这在建业不是秘密。而今陆三郎在南阳,刘俶那厮伪造圣旨,正是因为陆三郎。陆家和五弟撇不开关系,陆相深夜入宫,当是为五弟求情。”
陛下不置可否。
赵王刘槐观察下父亲的眼神,继续道“世家如今已太过势大,皇令发布越来越受阻。陆相深夜来,正是要以势逼父皇放过五弟。儿臣担忧世家再这般强大,我皇室”
陛下道“世家根基太深了。”
刘槐心口一跳,敏感猜出了皇帝的微妙不满。果然,哪怕父皇再不理政务,再依靠世家,今日陆相可左右陛下命令的事,皇帝也不愿意再看到。
赵王低声“世家是势大,但陆家只是建业世家之一。不服气陆家地位的世家,在建业也是很多的。”
皇帝与自己的儿子短暂地对视一眼,没多说话,宣陆相进殿。赵王悄悄退下,听大殿中皇帝换了亲热的语气与陆相寒暄,说起陈王时,满口是“不至于”“不至于”“陈王无错”刘槐勾扯了下嘴,被黄门领着从殿后门出去。
他知有陆家在,陈王刘俶不会有事。
但是,这根刺,已经在陛下的心里扎下,好极。
父亲进宫,陆家倾力保刘俶不受假传圣旨的影响。陆家傲慢,自认陛下会给面子。而陛下果然给面子,好言宽慰陈王一番,还送了儿子受惊礼,便送陆相和陈王一道出了宫。
陆二郎陆显彻夜不能眠。
得到陈王平安的消息,他又熬着夜住在了司马府中,等北方大战的消息。他越来越觉得梦中的时间线逼近了,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本能感觉。他脖上系着一尊玉佛,他日日念经祈祷,望北方的三弟平安,一切来得及挽救。
天慢慢黑透,又一点点亮了。陆二郎转着自己的玉佛,闭目念念有词,惹多少进出的士大夫怪异看来。
新的一日到来,天灰蒙蒙的,起了大风。陆二郎不知千里之外,北方大雪覆城,冰天雪地。
罗令妤也是心中不自在。
她人在南阳,她只会比陆二郎陆显的感觉更加清晰。哪怕周郎来,带来了兵马粮草,缓解了北方压力。罗令妤在军营中帮忙时,眼皮仍然跳不停,跳得她无法平心静气。
知道衡阳王带兵入了伏牛山的太子望山,知道南阳的战局在周郎带来兵力后开始向好的一方转变,可她依然心乱如麻。一早上的时间,有了药草后,罗令妤继续和其他女郎们在军营中给人换药疗伤。但她一早上出了许多错,手法粗陋。
晌午时用膳,罗令妤去问人,得知陆陆续续的,有名士从山中大雾中走了出来。
大军却还陷在山中。
“敌军派出的皆是精英,他们兵力强盛,我方不及,是以战争一时无法结束,不知胜负。”
罗令妤咬着唇听完,再也等不及。她不肯吃一口饭,就去寻了正被几个将军围着、苍白着脸却依然尽责与人解说朝廷局势的周扬灵。罗令妤找上周扬灵,干脆利落“我要些人,跟我一道去太子望山下。”
大战情势严峻,魏将军这边的大战还在继续,罗令妤硬着头皮来要人,心知自己理亏。胸怀天下的人,此时当看顾魏将军那边的战局,以魏将军那里的战争为先;她却更在意陆昀那边。
罗令妤找借口“那位火药大师还没下山,那个人极为厉害”
周扬灵“好。”
罗令妤诧异“”
没想到周郎这样好说话,竟不需要她在他面前哭啼撒娇打滚,对方才会同意。她水盈盈的眼睛怔怔望去,咬唇“你不问我原因”
周扬灵“时间紧张,不必问缘由。妹妹信我,我也信妹妹。”
罗令妤鼓起勇气“我很自私”
周扬灵不赞同“救人岂是自私救人无分,妹妹已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郎了。妹妹总说自己不是好人,却不知道做了多少于国有利的善事。但我最爱妹妹的,还是妹妹从不在关键时候只知道哭鼻子。”
她这样玩笑,意有所指地看着罗令妤通红的眼睛。罗令妤本来鼻子酸楚,被她一逗,立时破涕为笑。
周扬灵温柔道“就是这般。妹妹笑起来多好看我便爱看妹妹笑着。”
她当即调来自己带来的一部分人,让跟随罗令妤去救人。她甚至催促着罗令妤,要罗令妤莫耽误时间。周郎抬手,拂去女郎肩上沾着的灰尘。他安抚罗令妤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冷静。周郎安慰几句,又去忙别的事。懵懵地离开,罗令妤一步三回头,看到周郎望着自己的温和目光。她心中温暖,轻轻一荡周郎真好。
若不是她心爱陆昀周郎是多好的可嫁郎君啊。
离开军营,骑马赶往伏牛山下。带来的军人上山相助,找人,救那些被困在山雾中的名士和火药大师下山。山中之战此时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