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陆昀早已冷静下来。见到范清辰,也不会怒得失去了分寸。陆昀语气疏离“范君已将退亲书送来,自此令妤与范家彻底无关。但为以防万一,我还是需要从你这里拿走那封婚书,以防有人趁机作乱。你父亲说,那封婚书,被你偷走。现在在你身上吧”
范清辰神智恍惚的“我可以交出婚书,可以退亲”
他声音低下头,头也垂下去。他半晌不说下文,陆昀就安静地烹着茶,那样的随意,骨子里的藐视显而易见。范清辰猛然抬头,眼睛奇亮。他盯着陆三郎,眼底布满红血丝,神情几多癫狂诡异“你让我如何你若是我你能如何我比你差在哪里若是当时城隍庙,你在那里,你就能护住她么你也是文人非武将对方可是北国军队中的先锋兵你能如何”
陆昀顿了一下。
是,他是文臣,非武将。他的武功不高,但他的武艺起码有行刺敌人而从中安然退出的水平也许是因为陆三郎平时总是文士风范,在南阳又没跟人动过手,大家才有这种误会吧。
眼下面对癫狂的范清辰,陆昀瞥目“我为何要告诉你”
范清辰发着抖“我要知道答案若是你,你会如何做你说了,我就交出婚书日后从罗妹妹眼前消失,再不去烦她。”
陆昀望了他一眼,判断他话中的真假。良久,陆昀才道“若是我,当日汝阳城破时,我就不会走。怎么可能到城隍庙去”
范清辰一怔,然后讽刺“你倒是忠义之辈。”
陆三郎翘唇,继续刺激他“若是我,我根本用不着掳走她。在南阳时,我便会让她心甘情愿喜欢我。”
范清辰眸子一暗这个悖论陆三郎和陆三郎自己,比起来谁更厉害。这如何能比
范清辰怒“我说的是城隍庙那夜你为何总扯之前该不是大名鼎鼎的陆三郎,遇到那夜和我一样的情况,也救不了罗妹妹吧”
陆昀摇了摇头,似觉得他可笑。
在范清辰冷眼中,陆三郎幽幽道“若我在城隍庙我的手下随从,根本不敢对我动手。我如果要救人,手下只能听令,不得反抗。明知我心慕她,却还敢对我下手带走我这样的下属,杀了就是。”
范清辰一震,肩膀僵起,呼吸急促,意识到了些东西。
陆三郎俯下眼,淡淡的“你的侍从听你父亲的话,听范家的话。你不过是范家的一个普通郎君而已,受着家族庇护,你走不出家族的影子。我和你不一样,自来,我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主的。”
他是陆家二房唯一的郎主,他自幼年就要为二房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务定下章程。建业陆家当家的自然是陆相,非陆昀的父亲。陆昀父亲去后,陆家嫡系怕遭闲言,本身又不缺二房那点儿财产,他们对这个回来建业的小三郎,自来是敬而远之。嫡系如此,陆家的旁系自然也忌讳和二房扯上关系。自小的锻炼,自小的背后无人只有自己一人。特殊的成长环境,让陆三郎本性孤独、缺乏安全感,同时,也让他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
或许父母的早逝,总算给他留下了一些好处吧。
范清辰眸子一暗,彻底静了下去。原来,差距如此大。一个是郎主,一个只是寻常郎君。一个万事自己做主,一个从来身不由己范清辰颤声“我明白了原来输给你,是这样的。”
他闭了目。
再无多少抵触偏执感。
偏执让他救不了罗妹妹,反而会害死她。他想她至死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可是她真不在了,他痛得心如刀割。
城隍庙那一夜、那一夜当他被侍从点穴掳走,当他浑身僵硬地瞪直眼,看着那女郎张皇地冲出庙,紧张地解缰绳跳上马。他记得她不会骑马,记得她运动极差她被逼的走投无路,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军人扑杀冲出,向她追杀而去。
雪下大了,天地惶惶失了路,她骑上马逃亡时,又岂会知道她的目的在哪里。
范清辰眼睁睁看着,肝肠寸断,心死如灰。
咬紧牙关,却被压力压得,肩膀垮下,想自己彻底失去她了。
陆昀“婚书呢”
范清辰喉咙里带哽,喃声“你能离开,让我见罗妹妹最后一面,给我们留些时间么”
陆昀随意的“不能。”
他的茶煮好了,炉中火灭,点点星星,照着他在黑暗雨帘后模糊的面容。听他淡声“我的女人,岂容你觊觎。”
范清辰心脏一痛。
他深吸口气“婚书我没带在身,我回去取,天亮前回来拿给你。”
陆昀眉一扬,示意“请便”。范清辰起身,退出屋子。陆昀傲慢,都不肯起身相送。室中茶香四溢,陆昀手法娴熟地给自己倒了茶,脸向窗外扬了扬“跟上他,他不作恶,不必拦他。”
随从一讶“郎君似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
陆昀不在意地笑了笑同是男人,他又多敏,如何能不知呢
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许多事情,没必要泾渭分明,非黑即白。
心事放开,许是太累了,茶还温着,陆昀却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