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当我只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 你是当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
裴杪微叹一声, 谢荣却不知她是为谁而叹,她走上前去坐在谢荣身边抚平了裙摆, 靠近谢荣替他倒了杯茶, “冬日易上火,你多喝些温茶。”
谢荣木然地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神色恍惚。
裴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他这么温柔亲近了, 仿佛自摔破头失忆以后,就与他越发生分疏远。
“阿荣,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裴杪神色幽幽地看着他, 语气中带着丝丝戚然。
阿荣
谢荣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了,在整个后宫中, 唯有裴杪一人会这样唤他。不论是在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在朝臣妃子面前,可那会儿他却只觉得裴杪没大没小。
然自裴杪失忆以后, 她就只会唤他“陛下”。
“怎么会走到今天”谢荣喃喃地自言自语。
“阿荣,你可还记得当年娶我时说过什么你说要我信你, 你不是因我身为裴家女才对我好,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唯一的妻子。这些话你还记不记得了”
裴杪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谢荣的身躯却因猛然僵住。
“你没有失忆,你都记得”
“同你在一起的的日子, 我怎么舍得忘呢”裴杪轻声笑笑,微凉的手搭上了谢荣比他更冷的手,“你喜欢吃的,感兴趣的,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给我猎的第一只狐狸是在哪年,为我作的第一副画是在哪日,我全都记着呢。”
“还有很多事,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啊。”
谢荣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冰冷的手背上感受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那是裴杪的眼泪落在上面,瞬间又在初冬的寒气中变冷。
他的心也跟着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涌出无数往昔温柔岁月的记忆碎片来。
感受到谢荣僵住的身躯慢慢放松,停顿了片刻的裴杪再次轻启双唇。
“阿荣,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宠我只是想把我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知道你偷偷紧护着细作风瑶的时候,知道你命谷雨把补药换成避子汤的时候,知道你想对父亲下手的时候”
“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谢荣的身躯再次微微颤抖了起来,裴杪每说半句话,他的身体就变得更冷一分。
“杪杪杪我”谢荣艰难地开口唤她,方才的温情已荡然无存,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慌张与恐惧。
“你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我只恨不得自己真的把记忆摔没了才好。”
谢荣忍不住紧紧捏住了茶杯,指尖都因此而发白。
“你问风瑶为何利用背叛你,我也想问你为何要利用背叛我。”裴杪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待阿荣真心一片,阿荣却将这颗心摔在地上狠狠践踏。我本想粉饰太平,可你却偏要打破宁静,将我和裴家都逼到绝路。”
“如今你该明白为何会走到这番地步了,你说我心中能不怨你吗”
谢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陡然升起无尽的悔恨来,倘若他没有做下那些错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恨我也无妨,总归我不过余下七、八个月寿命,该叫你心中痛快了。”
谢荣心下猛然剧痛,念起裴杪方才面对风瑶时的冷淡与平静,更是痛不欲生。
利用自己复仇的,他当珍宝一样宠,真心真意待自己的,他无情辜负了,如今已再没有了挽回的余地,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咱们两个年少夫妻,说好要相守一生,只可惜白头偕老的约定终是成了空谈。”
最后叹了一声,裴杪收回了手,同时也离开了谢荣的身旁。
温暖的气息消失不见,殿内的寒意再度席卷谢荣,令他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挽回裴杪,对方的步伐却不肯停留,只余一个背影消失在了大殿门口。
“杪杪”
谢荣沙哑的声音带着悔恨的哽咽,身边只剩下了无尽的寂寥。
迟迟未喝的热茶也已经变凉,瓷杯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落在地上碎裂开来,发出刺耳清脆的响声。
殿外,裴杪早已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神色平静自如。
在需要眼泪的时候一秒钟就哭出来,这是演员的自我休养。
“晚些时候若见到端王殿下,叫他到御书房来见本宫。”
裴杪严声吩咐完,便自顾自地走向了处理政事的御书房,她龙行虎步脚下生风,目光不曾停留在其他地方片刻,待她走后,谢桓方才从养心殿侧面缓缓现身。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瞒着所有人蛊毒的事。
他望着裴杪的背影,掌心早已刺出了深深的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字数差点,明天补上。
这个世界离完结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