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还带来一盒点心,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做的芙蓉糕。
“我又不是只今日才漂亮。”她笑了笑,皓齿星眸,配上一对浅浅的梨涡,好看得让他心头发疼。
到了这个时候,夜弦才将自己的心看得通透。无论是喜是嗔,她的样子,他多想能看上一辈子。
“公主的美,我记着了。”他勾着薄唇,笑容苍白,声线低沉,“公主,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他神色淡淡的,却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将一宫的美男都找回来,把我忘了公主,你会好好地”
纪千尘拿起一块芙蓉糕,指尖颤了颤。
她那日送别时,对他说过你若敢死,我就重新把那一宫的美男都找回来,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她听懂夜弦的意思了,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那酒里的药,果然是会要人命的。可是,夜弦是不会乖乖等死的,他会和谢挽拼命。
公主这一生的难题并不难解,只要杀了谢挽,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新一任女帝。而夜弦,他会倾尽一切让她好好地活着,坐享至高之处的繁华。只是,他不在了,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繁华。
纪千尘倒也没有过于意外,那日她接了他的亲笔信,想了半晌,去他房中把所有的蕙兰都挖出来了。在她送他的第一盆蕙兰底下,泥土里埋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的,是那个让谢挽大动干戈的墨玉手串。
夜弦用性命护了一生的圣物,他把它交给公主了。纪千尘捧在掌心里,潸然泪下,那时她便知道,夜弦没打算活着回来了。
她一个人在寝殿里坐了半夜,她在想,他会怎么做。以他的性子,在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大概便已经做好了与谢挽同归于尽的打算。他会求见陛下,然后伺机行刺。
从前下不得手,那是因为谢挽戒备森严,如今既然豁出自己的命去,那便是只求进去,不求全身而退。
她淡淡地笑了笑,他去送死之前最想做的事,应该是见她一面吧。
于是,她来了。
纪千尘没接夜弦的话,她拈着一块精致的芙蓉糕,笑容美得灼人眼。“吃一块吧,我为了你,特意早起做的。”
他没拒绝,尽管他平时甜糕吃得少,但,这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次,吃她亲手做的点心。
他接过来,像平常一样,细嚼慢咽地吃了,吃得优雅斯文,全不像一个杀手。他觉得,公主的厨艺倒是很有天赋,至少,比她的刺绣强太多。
纪千尘看着他一点点地吃干净,连渣都没剩,这才放下心。
她垂着纤长的羽睫,沉默了一会儿,一直到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倾身向他贴近,和他耳语。
语调温柔,声音轻幽,说出的话却让人惊讶。“有没有觉得浑身无力,提不上劲儿来”
他愣了愣,身体僵硬,不明所以。
公主不学好,俩人相处下来,她怎就尽把这给人下药的招术学了去不对,除了下药,她还从他这里,学了一招水到鱼行。
他蓦地抬眸盯着她,漆黑的眼底竟泛起一丝恐惧。他不怕死,可是,他怕她会死。“你在做什么”
她笑靥如花,轻轻地捧住他的俊脸,将她嫣红的唇压了下来。
情深如厮,吻尽最后的温柔。此时方知,这人世红尘,多叫人贪恋。
当琅嬛殿暗藏着的人都不好意思地纷纷撇开了眼,纪千尘离了他的薄唇,来到他的耳边。“等到宫里出了大的动静,趁守卫松懈时赶紧离开。活下去,别为我报仇。”
她的手捂在他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
夜弦心乱如麻,胸口痛得像在滴血,却偏偏使不上劲来。他想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可是,她已经起身,翩然转身。
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眸,低眉浅笑间,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与其让夜弦去行刺谢挽,不如她去。谢挽既已对他起了疑心,纵然他武功再高,也只有一半的胜算。而她,是个傻乎乎的废柴公主,这个身份,是她最好的掩护。
夜弦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心中是从不曾有过的痛与绝望。他深邃的眼眸中一片黯淡,像黑夜失了所有的星光。
他很快便察觉出来了,纪千尘在那块芙蓉糕里,放了两种药。一种是救命的解药,一种是分量极轻的软筋散。她精心地掐算过药效时间,目的是让他没办法阻拦她的决定。
谢挽在赐给他的酒里,下了绝心丹,若无解药,七日便会心脉尽断而亡。而这七日内,他不得擅动内力,否则,会加快心脉受损的速度。这是他没有贸然行动的原因,他只能在见到谢挽时,一击得手,否则,绝心丹会马上要了他的命。
夜弦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掌心处感觉到的形状已经告诉他,公主塞给他的是什么。它是夜鹰阁的圣物,墨玉手串。
她把手串还给他了,也把活下来的机会给了他。
公主走了,一个冷血杀手,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