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自己的孱弱,痛恨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学着收揽人心,培养人手,一夜之间,他仿佛陡然成长,躯体仍然瘦小,心智却在疯狂成长。
金兰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没有发现他的改变。
罗云瑾却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他超乎年纪的沉稳,也注意到他心底不可告人的心思。
“我准备找机会送圆圆出宫。”他找到朱瑄,道,“她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东宫最近又有几个宫人暴病而亡,她的身份终归是个隐患。”
朱瑄脸色苍白,身边的人陆续消失,他连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舍不得她,可他保护不了她,他甚至想不到一句反驳罗云瑾的话。
罗云瑾得到钱兴的重用,从奉御升至监丞,又至少监,从干杂活的写字到整理奏章的典簿,他熟谙典章制度,博闻广识,风度出众,嘉平帝也开始注意到他了。
短短一年,他为钱兴做了不少事情,名声越来越差,地位越来越高。
朱瑄有几次看到金兰和罗云瑾争吵。
她挡住他的去路,抬头看他,和人吵架的时候声音也很轻柔“云瑾哥你早些为自己打算,这样的事做多了,于你的名声无益。”
罗云瑾冷淡地道“你安心等着出宫,别管这些事。”
她叹息一声“云瑾哥,司礼监做的那些事,连朝上的大臣都阻止不了,我知道你有难处,不是在为那些被抓的人求情,我只是担心你,你可以离这些事远一点,别牵扯进去。”
罗云瑾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我已经牵扯进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下长廊。
她目送他走远,像是站不住似的,倚着廊柱,看了很久。
“形势不由人”
朱瑄走近的时候,听到她低声喃喃“钱公公一手遮天,云瑾哥只是奉命行事,他没有办法。”
罗云瑾现在就是钱兴手里的一把刀,钱兴不方便出面做的一些麻烦事,罗云瑾可以帮他处理得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罗云瑾才学过人,文官们越欣赏他,钱兴越要他去做一些抓捕文官的事情,借此彻底孤立他,让他不得不效忠自己。
她明白罗云瑾身不由己,还是忍不住劝罗云瑾早日为自己打算。
罗云瑾显然另有打算,他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对错,只要是司礼监下达的指令,他一句都不多问,一开始只是负责抓捕,后来主持审讯,手段阴狠,杀人如麻。
李忠吓坏了,尤其当几个相熟的提督太监死在罗云瑾手里后,他提醒金兰不要和罗云瑾再有来往,逼她发誓。
金兰不愿发誓。
李忠气得直跺脚,骂她“他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你一件都没听说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说他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么傻,早晚被他生吞活剥了,听叔的话,以后离他远一点,不要再见他。等太子长成,你尽早出宫。”
他无比畏惧罗云瑾,和金兰大吵了一架,气得脸红脖子粗。
金兰有些心虚,送李忠回去,李忠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上门。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之后,李忠得罪钱兴,被锦衣卫抓捕入狱。
他牵扯进一件陈年旧案之中,负责审案的人正是罗云瑾。
李忠没有熬过来。
金兰大病一场。
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一遍遍叫着忠叔。
屋外大雨滂沱,庭院传来脚步声,罗云瑾冒雨而来,带来从太医院抓的药。
金兰赶他走,不肯吃他送来的药。
朱瑄目不交睫,守在床边照顾她,喂她吃药,在她噩梦惊醒的时候爬上床,抱着她柔声哄她。
半夜的时候她总算睡着了。
朱瑄出门去茶房讨热水,目光掠过院子,愣了片刻。
大雨如注,罗云瑾跪在雨地里,脊背挺直,面色苍白,身上早已经浇得透湿,雨水顺着衣袖往下淌。
不知道他跪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和朱瑄对视。
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瑄去茶房要热水,回房继续守着金兰。
第二天早上,朱瑄支起窗子看了一眼院子。
罗云瑾还跪在那里。
金兰吃了药迷迷糊糊的,不想见他。
沉缓的钟声传来,罗云瑾踉跄着站起身,赶去司礼监文书房当班。他不能缺席,否则钱兴查到东宫,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每晚来东宫看金兰,金兰仍然不愿见他,他一跪就是一夜,接连跪了几天。
那晚朱瑄喂金兰吃了两碗鸡茸粥,她精神好了点,下床拉开房门。
罗云瑾跪在庭前,面色惨白,抬起脸。
金兰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云瑾哥,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罗云瑾身形僵住。
金兰脸上神情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恨,只有空茫和冷淡“我知道你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