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子妃已经定下了,她没有细究,转而打起其他主意。胡令真看出她没有死心,教胡广薇平时多在她跟前露脸。周太后和孙辈不算亲近,又和儿子疏远,膝下寂寞,胡广薇有意奉承,又是自己心腹女官的妹妹,她自然喜欢,愈发坚定了要把胡广薇指给朱瑄的想法。
她贵为国君之母,容忍不了任何后妃夺走属于她的权贵尊崇,后宫之中,必须以她为首儿子嘉平帝已经被郑贵妃教坏了,她无力补救,皇太子还年轻,他身边必须有仁寿宫的人
周太后既有此意,胡令真当然不会拒绝。
黄司正找到胡令真的时候,胡令真刚刚送妹妹胡广薇出了仁寿宫。
“令真,你随我来。”黄司正面色冷凝,示意其他宫人回避。
她年纪大,在宫中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的差,从无什么大的过错,深得各宫贵人敬服,宫女们依言退下。
胡令真面皮绷紧,淡淡扫一眼黄司正。
同为女官,黄司正和胡令真在宫中互相扶持,情分非比寻常。
黄司正先叹了口气,“令真,选秀之事早已经尘埃落定。贺氏女是懿旨钦封的皇太子妃,你罢手吧”
当初胡广薇入选,黄司正知道必定是胡令真动了手脚,因她厌恶郑贵妃的为人,觉得胡广薇入选对皇太子来说是一大助力,于是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后来皇太子主动请婚,周太后颁下懿旨,嘉平帝赐婚,周太后为赵王、德王等诸亲王指婚,落选的秀女陆续归家,东宫密锣紧鼓地准备大婚事宜,她认为这事已经出了结果,不必再管。
不想胡令真早已经泥足深陷,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收手。
胡令真年轻时容貌秀丽,如今人到中年依旧面庞白皙,不减风韵。不过她素日不苟言笑,御下极严,嘴角总是紧紧抿着,在年轻宫人看来有几分刻薄相,宫人敬仰黄司正,叫她“女太史”、“女博士”,提起胡令真,却是“女夜叉”。
听黄司正出言劝告,胡令真神情紧绷,淡淡地道“我不曾加害太子妃,黄姑姑何出此言”
黄司正唇边一抹讥讽“令真,你我相识也有二十多年了,我们还用得着说这些假意周旋的话”
胡令真挪开了视线。
黄司正叹口气,“我知道你平日的志向。当年高皇帝置六局一司,尚宫掌引导中宫,尚仪掌礼仪起居,尚服掌服用采章,尚食掌膳食珍馐,尚寝掌晏寝,尚功掌女红,宫正司负责纠察戒令,宫中设有女校,秉笔太监提督授课,宫女学有所成,亦可晋升为女官后来,女官职司尽掌于宦官,形同虚设,如今宫廷内务全由宦官把持,女官无权无势,没有晋升的可能,甚至和一般粗使宫女无异”
说到女官的没落,黄司正不免心中伤感。
以前宫中有女校,凡诸宫女曾受内臣教习,读书通文理者,先为女秀才,递升女史,升宫官,以至六局掌印,则为清华内职,比外廷通显矣。
那时候的女官哪一个不以自己的身份为傲以色侍人,终究色衰爱弛,她们不以容色侍君,也能和男子一样靠才学本事立身
现在呢女校早已废置,宫女没有晋升的渠道和可能,自然不会发奋进取。和谨守本分、靠才学晋升比起来,还不如讨好宫里各处的提督太监,或是以美色被贵人垂青,直接一步登天。
黄司正长叹了一声,鬓发霜白,面容苍老,唯有那双眸子精光闪烁,比她的脸要年轻十多岁。
“令真,你以女官的身份插手宫闱之事,妄图扶持你妹妹为东宫太子妃,根本无益于现在的局面你将女官卷进宫闱争斗之中,无异于刀口舔蜜、饮鸩止渴迟早祸及己身东宫已经知晓你当初想对秀女下手以确保你妹妹选中,太子其人,看似温厚儒雅,实则锋芒内敛,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胡令真神色冷凝,脸皮绷得紧紧的“黄姑姑,太子贵为储君又如何天下男子皆薄幸,送上门的美人,他岂会真心拒绝东宫不会只有一位太子妃,我妹妹才貌双全,为何不能侍候东宫郑娘娘司马昭之心,宋宛绝非良人,与其便宜昭德宫,不如让我们仁寿宫分一杯羹。”
“男为尊,女为卑,身为女子,我们饱读诗书又有什么用永远不可能靠科举晋升,不可能位列朝堂,显耀宗族。选拔为女官让我们可以和男人一样光耀门楣可现在呢,我们早就被阉人取代朝臣看不起阉人,他们更看不起女人这就是现实,女人比不上威武男儿,女人连不男不女、身有残缺的阉人都比不上”
“阉人可以左右朝政,我为什么不能扶持后妃来达到我的目的”
“刀口舔蜜,尚有甘甜,饮鸩止渴,未必就会一败涂地,总比坐以待毙强”
她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竟不等黄司正开口,转身拂袖而去。
黄司正站在原地,目送胡令真走远,摇头叹息。
胡令真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可悲。可叹。可怜。
更可怕。
一名年轻宫女走到黄司正身边“姑姑,现在怎么办胡广薇和宋宛领了牌子,已经到宫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