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
虞洛阳哑声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将军请说。”阿鸩终于停下了后退。
虞洛阳深深的凝望着他,看着他秀美至极的面容,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冷汗涔涔的额发
忽然间虞洛阳就有几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会瞎了眼睛,竟然生出了那样的揣测。
“今日殿上,宗律出言挑衅,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一时间,玉桥寂静,遥远的丝竹与歌舞仿佛都朦胧做了他处,只有夜风悠悠吹过,不闻半点声响。
阿鸩抿了抿唇“我看宗律想要以多欺少,只不过是激将,骗的他换个法子罢了。”
虞洛阳胸口起伏,那看上去像是在笑着的,却没有半点声音,他开口,斩钉截铁两个字“撒谎。”
阿鸩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是啊,他也想要知道,为什么阿鸩要骗他呢
这样的孤峭与执拗,直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试图用如此蹩脚而拙劣的谎言来欺骗他。
虞洛阳缓缓道“我不知道但我想,你一定知道。”
阿鸩沉默一瞬,十分无力的解释“因为你不能输。”
虞洛阳淡淡的道“他们就算一起来,我也没有什么畏惧的阿鸩,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输”
其实那个答案少年早已经说出了口,偏偏在此刻,竟然还固执的不想要承认。
虞洛阳凝望着他苍白的面颊,轻声说“我听见了,你担心我受伤。”
阿鸩脸色更白了一分,他嘴唇抿着“宗律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我从来都不曾担心过。”
虞洛阳点头“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你要用那三招”
玉碎昆岗,天地同寿,人鬼同途。
从前还在山门之中,阿鸩学剑,向来都学的春光灿烂,明媚至极,便是再肃杀的剑法,也被他用的一派悠哉游哉。虞洛阳那时候便说过,阿鸩不能够这么学剑,无论学什么,都要把自己的心神浸润到其中去,可是阿鸩呢轻快活泼的也罢,愁风苦雨的也罢,凄凄惨惨的也罢全然都是一个模样。
可学剑,本不是这样的啊
虞洛阳教他这三招,当年曾经说过,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就绝对不要用出来。玉碎昆岗,天地同寿,人鬼同途,讲究的是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唯有剑、气、神三者合一,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
当年阿鸩学这三招,依旧是学的一派春光明媚、花团锦簇,看得虞洛阳当真是哭笑不得,教了无数次,最后挥挥手,还是让阿鸩给过了。不然还能够怎么样呢其实在虞洛阳的私心里,纵然教过这三招,也希望阿鸩永远不会有需要用上的时候。没有想到,阿鸩第一次真正使出,却是因为皇帝
正是当年还未曾继位的太子,从江南归来遭逢截杀的那一路。最为凶险的一次,用出了这拼命三招。
虞洛阳当年并没有亲眼瞧见,他知晓的时候,太子已经有惊无险的返回京城,只有阿鸩病恹恹的休养。谁都不曾告诉他其中的内幕与细节,还是虞洛阳见到了阿鸩的伤口,这才猜了出来也足以见当初之凶险了。
而今却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
眼睁睁看着阿鸩在大殿上搏杀,眼睁睁看着他殊死一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再不见从来春光明媚、花团锦簇的模样。
仔细想来,这竟然是他回京以后第一次见到阿鸩出手,几乎与从前判若两人。
那样的孤愤而悲勇,其中激烈程度甚至教他都为止胆战心惊。就好像寻找不见一点点希望,是以不得不殊死一搏。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能够让阿鸩剑风陡然一转,再不复从前
更有一点让他心脏缓缓沉下去的
明灯莹莹,冷风飒飒。
阿鸩道“你说过只有一个问题”
虞洛阳凝望着他,缓缓的说“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
阿鸩面色有一些发白。
虞洛阳追问道“那你的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鸩神情冷淡“人总是会变的,难道有一个人能够停留在原地,永远都不再向前吗。”
“是吗”虞洛阳轻轻笑了一笑,下一刻,语气却陡然转的激烈,“那内力呢,你告诉我,你的内力到哪里去了,阿鸩”
虚浮的脚步,无力的手腕,踉跄的步伐就算用大病初愈为借口都解释不通。那一场较量并不是转瞬解决,每一次刀剑相击都是最好的证明。虞洛阳分明就看了出来,阿鸩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力了
阿鸩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心神剧动之下,甚至朝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冰冷的石栏。虞洛阳立刻上前一步,将要触碰阿鸩手腕,指腹欲要在手腕间擦过,却被阿鸩狠狠地甩开。
那个力道当真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如果换了另外的人,恐怕会立时被推得一个踉跄。
他的语气极度漠然“伤了,治不好了,有这么难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