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穆知离从了悟大师的禅房出来,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若初时眼底那几分悲戚并未存在。
月白随穆知离回了西厢禅房,其余护卫守在外,月白尚不懂作为下仆该如何伺候主子。
七公子轻撩袍角,在桌前坐下,手搭在桌上,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却听他随口吩咐,“月白,斟茶。”
月白如梦初醒,默默倒了茶水递上。
寻常的瓷杯落入如玉般细嫩的手中,七公子并未饮茶,纤纤素手把玩着茶杯,月白怔然,目光凝在那只与寻常男子极为不同的白皙玉手上。
穆知离自然是察觉到了,眼也不抬,又将手中茶杯递回,声音依旧冷淡,“若是渴了,自行拿杯子倒了喝便是,无人时无需这般拘谨,随意些。”
月白一阵脸热,好在如今他的脸也瞧不出来,急忙接过茶杯,却只是拿在手上。
穆知离竟当他拘谨想喝水却不敢么事实并非如此,他盯的是七公子的手,从未见过男子的手长成那样的。
纤纤玉指,肤如白玉,宛若
“不渴”
旖旎的火焰被清凉的声音浇灭,月白慌乱抬眼,对上七公子不解的目光,又急忙垂首,好在脸上的面具为他遮掩,七公子倒也未曾察觉。
月白无声摇头。
穆知离不恼,反而轻笑出声,“真将自己当哑巴了我方才说过了,无人之时无需拘谨,许久不与人说话,日子久了,兴许你真会憋成哑巴的。”
语气不掩调侃之意。
月白只觉自己心律加快,心中泛起的热意传递四肢百骸,不自觉已忐忑抬眸,小心窥探七公子的神色,他是否真笑了。
乍一眼,月白呆住了。
七公子笑了,嘴角微扬不甚明显,是他从未窥见过的和颜悦色。
这笑容莫名觉得熟悉。
穆知离是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才惊觉自己做了蠢事,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无意瞥见房门上那道暗影,侧目对月白使了个眼色。
“命人将斋饭送来,你的也一起”穆知离才想起月白此时是哑巴,不禁轻叹,“唉,本公子事无巨细叮嘱,反倒你才是主子。”
月白微怔,随即垂眸,他一无是处。
七公子起身往外走,拉开门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将斋饭送来,两人的份。”
屋外护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职,连声告罪,急忙去办。
穆知离并未斥责,一言不发转身,只有月白瞧见他嘴角勾出的讥讽之意。
回到椅子上坐下,穆知离偏头打量着身侧如影子般存在的月白,似笑非笑道,“我的第一任贴身护卫长得俊,武功不错,人也机灵,却未在我身边活过三个月,死无全尸好不凄惨,但愿你比他运气好一些。”
薄凉的言语中到底带了几分悲悯,月白知晓七公子是在提醒他,想活得久一点,有时蠢笨也未尝不可。
月白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即便毁了容颜,面具亦难遮掩那双凤目的光华,只是他甚少与人接触,无人发觉罢了。
七公子倒是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瞧。
护卫送斋饭进屋时瞧见的便是七公子冷冷盯着那哑巴,而那哑巴低着头,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只觉情形不妙,护卫不敢触霉头,放下斋饭便躬身退下,顺手将房门合上。
房门合上,月白默默打开食盒,将菜碟端出摆好,护卫送进来两个食盒,确实是两人的份。
在七公子的眼神示意下,月白也坐下。
“月白,你的脸能治,入夜自行去寻了悟大师,他会与你细说。”
稀松平常的语气,仿若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月白蓦然抬眼,七公子已拿起筷箸用斋饭,多余的一眼也不曾给他。
月白犹豫片刻,也拿起筷箸,而夹起的豆芽菜却放到七公子碗里。
碗里忽然多出来的豆芽菜令穆知离一顿,随即蹙眉拨到一边,犹豫一番,又全数拨回月白碗里。
“我不吃这个,佛祖眼前,莫要糟践粮食。”
月白无言,默默将豆芽菜吃掉,期间暗自窥了几眼优雅进食的七公子,暗自记下了七公子动了哪几样菜,记住主子的喜好。
他瞧出来了,七公子挑食,只吃喜爱的几样素菜,豆芽菜一口也未碰。
自七公子房中出来,月白收到来自护卫们的同情及怜悯的目光,又是那话痨凑上来关切一番,因他哑巴之故,话痨护卫扫兴而回,月白如今尚不算护卫,众人皆知他已无武功,顶多算是个给七公子撒气解闷的哑奴,保护七公子用不上他。
夜里,月白去寻了了悟大师,年近古稀的得道高僧,眉宇间皆是对苍生万物的怜悯,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了悟大师悲悯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月白哑声道,“有劳大师。”
半个时辰后,月白回到自己所在禅房,除了脸上的灼痛,了悟大师与他说了些高深之言,他百思不得其解,久久无法入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