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迅速排成数行,神情肃穆,满脸杀气。
他们毕竟是那疯人张辽的兵。
可惜张辽终归是老了,老练有余,胆气却不比年轻时候了,要知道他和曹丕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又岂会真正因为忌惮一个老将而就此收手
此前按兵不动,只为铺垫今日的骤然发作。
不动则已,拔剑便要斩其咽喉
宇篁馆在丞相府内。
相府毗邻皇宫,以彰显亲厚之意,也更便于曹操掌管政务,严密监控内庭。而今这里却成了他们杀曹植的一条捷径,只怕将军府中的张辽率重兵赶来阻止的时候,就只能见到临淄侯一具尸首了。
他又能如何
曹植是曹操的儿子,难道曹丕就不是么反了他不成
司马懿笑容款款地摇着羽扇,心中算盘啪啪作响,任凭你昔年是重臣又如何,这江山改了朝、换过代,如今已是他司马懿的天下
面对一众愤怒的眼神,他丝毫不乱地道“念尔等也曾为我大魏歃血沙场,孤不计较你们今时今日的所为,但若你们再不让开,孤也唯有奉旨行事了”
话锋转至最后一句,隐然已含了冷冽的杀意
雨后明亮的日光顺着兵戈的锋刃,在肃杀的空气中滑过锐利的一线光芒,那数十死士紧紧簇拥,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
将军的命令,是死守曹植。
不许他逃。
更不许旁人对其拔刀。
对峙的片刻,时间分秒如年,司马懿脸上那从容的笑意慢慢转冷,在这一刻杀意毕现
“动手。”
简单一声,上百兵刃在他身后齐齐出鞘
张辽的士兵也不相让,目光紧锁,一步也不撤退。
曹植早已步至门口。
眼前无数的背影紧紧相扣,似坚不可摧的一堵墙,将其护在身后。
这些人近来都没有给过他任何好脸色,甚至在暗地里诽怨他的疯癫,而他丝毫没有想过,铡刀临头的时候,这些素不相识的士兵竟会挺身拦在他的身前,以肉躯为盾,誓死相护。
这就是曾以数百击败过吴十万大军的魏兵么
可面对内部的仇敌,他们的反抗也显得那么悲壮而无力。
这一刹那,他几乎想要对这无常的命运低头认输死便死了,又何苦拖累无辜
他一抬头,目光便与司马懿正正相接,那冷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竟颇有些猫捉老鼠般戏谑玩弄的意味。
曹植五指一紧,正欲动作,长袖蓦地一重。
竟是那方才的奴仆跟了上来,无声将他的手腕压下。
“你”
是谁二字还未脱口,就在他目光准备转过去的时候,忽遥遥听得一阵车马碾过石板,卷着一地烟尘浩荡地驶来人影寥寥的空巷。
司马懿眼皮一跳,冷冷转眸。
先行的白幡霎时闯入眼帘。
跟在后头的,却是皇家的架撵,领头的女子身着皂下祭服、挽了庄重高髻,从那高高的马车上从容下来,扶着内监的手,却是看也不看这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一步步走至两军中央。
在她身后,还有数名同样服制的女子跟着,年龄十五六到四五十皆有,脸上神情俱是决绝。
司马懿的一双眉,几乎皱得立起,隐约暴起的血管在额角勃勃跳动,在这一刻压进一个还算淡定的笑容中。
他勒缰下马,既不行礼,也不拔刀,只克制地微微颔首,客气地道“太妃何故移步至此孤奉旨承命,恐一时无暇接驾。”
此话已算是最后的警告。
不管这群女子是来做什么的,都别想阻挠他杀了曹植
被称为“太妃”的女子却是正眼也不看他,将那厚重的广袖一摆,腰肢直直而立,一张巴掌大的脸正对着司马懿有些躁动的爱马,神色却是半点不变“督军奉皇命,我也是奉太后旨意,督军要执法,也先得先让我宣了令。”
司马懿一时都有些怔住。
太后
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尤其是面对同为曹植母亲的太后,他早知那老妇必会心慈手软求留幼子一命,动兵之前根本未曾请示过太后,即便与宫廷再近,这太妃也不可能这么快请旨赶来。
除非太后她老人家早有了打算,只等他出手的一刻。
可此事除了他和陛下,并无二人知道
不等他想通,那太妃已变了脸色“还不跪下接旨”
自汉中以来,天下崇儒,为人臣子,所讲的便是忠、孝、义,打头的便是一个忠字。而为帝王者,忠孝义皆为一体,都只被仁义与孝道限了手脚
太后和皇帝的旨意同时传下。
则该先宣太后的
眼看日头高升,时间又磋磨了一刻,司马懿不欲与她们纠缠,咬着牙让了一步“请宣”
尽管如此,他依然跪也不跪,昂首看着那面容柔软,语气却异常刚强的太妃,将长剑一拧,眼神有些充血。
直到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