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弈回到婚房时已经很晚了。主卧装点整齐,龙凤盏、长明灯,椒墙上挂着的深红帐幔,无一不透着一种静谧而深沉的欢喜。
那坐在房间正中,婚床上的新人也很欢喜。小凤凰规规矩矩地将手交叠在手上,保持这个姿势等了很久,直到听见推门声时才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掀开盖头布看他,想一想又缩了回去,讷讷地放下了手。
星弈瞧见了他的动作,脚步顿了顿。而后他扫视一圈,伸手拿起桌边摆设好的金称杆,伸手挑开了小凤凰的盖头,那一刹那小凤凰微微抬起头来,眼底的光彩仿佛比烛火更胜,深红映衬下,那张容颜绝色的脸上漾出了明朗的笑容。
很奇怪的,星弈原本已心静如水。他方才在外面与自家弟弟说话时,亦有理有据、淡漠冷静。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仅仅为了摆脱如今少帝的怀疑,连带着这骗局般的大婚都未曾放在心上。然而当他看见小凤凰这个笑容时,心脏却鬼使神差地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少年还不满十七,明明是青楼带出的人,明明沾染了一身风尘气,明明是他随随便便挑的一个人王爷即便是娶娼妓回家,那也得是头牌,只要有这个名号在,其他的他都不关心。可偏巧这个笑又是这么的好看。
星弈忽而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既然成亲,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就完完全全是他的了。如果没有意外,这漫长而孤独的一生往后,都将会是这个人来陪伴自己。
星弈一不留神,手指便顺着小凤凰软软的、柔润的脸颊抚了下去,抚过眼尾,触摸到了他带着体温的发端。束发的金钗被他取下了,泼墨青丝一泄如瀑,披散在肩头。
小凤凰眼睛眨了眨,轻轻叫了一声“夫君。”
星弈怔愣了一瞬,而后温声道“嗯。”
两个人都没成过亲,小凤凰却将这些细节规矩记得倒背如流,喝合卺酒,吃煮的半生的糖饺子。一步都不能错。
星弈和他手挽手喝了交杯酒,看着那碗快要冷下来的蘸水糖饺,以为这个东西同合卺酒一样,是两个人都要吃的。小凤凰赶紧拦住他“这个是生的,你别吃了。”
星弈皱了皱眉头“生的我去叫人再”
小凤凰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这样的。”
星弈便等着他说话。小凤凰声音变小了,仿佛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婚俗,是要你主动请我吃饺子,等我咬一口之后在再问,生不生然后我要说生,这就是讨口彩,可以早生贵子。”
星弈笑了“你是男子,我既然迎你回府,便不会在意子嗣问题。”
小凤凰安静了片刻,而后嗫嚅道“可听说别人结婚,都,都会这样的我虽然是男子,不能给你生孩子,但,但是我”
后面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又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去看他“我喜欢你的。”
星弈沉默了片刻,最后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傻。”
这一夜星弈很温柔。深红的床帘放下来,将两个人困在一个美满的天地间,连呼吸都是滚烫而甜美的。小凤凰睡过去时,本来是背对星弈的,后来半夜惊醒一次,瞅了瞅身边人沉稳安静的脸,自个儿的脸倒是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个人是他的夫君了。
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夫君了,他不用再向以前对任何人那样逢迎、假装,他甚至可以使小性子,可以赖着他这正是夫君的用处,不是吗
这么想着,小凤凰放心大胆地爬进了星弈的怀中,喜滋滋地揽住他的腰,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床头的喜烛从头燃到了尾,最后扑哧一声灭了。星弈睁开眼,刚好就发现了这个胆大包天窝在了自己怀里的人。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应当怎么办,于是伸出手,将小凤凰搂得更紧了一些。
“叫我什么”星弈问道。
小凤凰这次理不直气也壮,叫得更大声了,小翅膀往腰间一插,敦敦跳了几步“夫君”
星弈“不行,换一个。”
小凤凰歪歪头“我不在人前这样叫你,我只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样叫你,好不好我很乖的。”
星弈刚想提醒他,按照目前已经得到的经验教训被星弈本人抓包了一二三四五次的事,小凤凰自己认为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刻大约算不得数。
除开在金翅鸟面前吹牛的那两次,还有小凤凰偷偷试吃星弈准备用来冶炼兵器的万年笋的一次,小凤凰拿星弈用的千年墨笔给自己化妆的一次,以及小凤凰用千年墨笔给睡着的星弈化妆的一次。
想起这档子事,星弈就准备上手把小凤凰捏一遍千年墨遇水不化,他差点就要顶着浓眉和两撇大胡子上朝了。小凤凰更不好洗,他那天跳舞用的就是千年墨的彩墨,事后星弈抓着小凤凰洗了半天才把这颗圆滚滚的绒毛彩蛋给洗干净。
小凤凰可怜巴巴地道“你不会反悔罢你说了我要是化成人形还能瘦下来,就让我当你的帝后的,我提前这样叫一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