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西园一怔,突然醒悟,毛骨悚然喝道“护太子”
但是为时已晚,顾恒人在空中,腰肢堪堪扭转,剑影旋动,一道剑光向着阁楼射出,杀气凛然。
尹西园只能回身逼退,而旁边那包着泰儿的青衣人也踉跄后退,同时喉头一凉,双手顿时失去了力气。
尹西园躲避之时目光不离左右,而顾恒此刻已经掠了过来,尹西园道“放箭”
楼梯口的黑衣人调转箭头,顾恒浑然无视,只如鹰隼扑击般向着泰儿冲来。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尹西园就地一滚,姿态有些狼狈,却成功地将泰儿拢入怀中,同时踉跄后退,身子挨在了古旧的栏杆边上“别过来”
顾恒半跪地上,剑尖点着木地板,汗珠从额头滚落“混账”
尹西园道“后退”
“放下太子”顾恒咬牙道。
尹西园锁着泰儿的脖子,笑道“别逼我啊顾大人。”
泰儿的脸色涨红,却一声不吭。
这会儿底下龙骧卫们已经攻了上来,四五名黑衣人已经扑地身亡。
尹西园身边赫然只剩下了两名青衣侍卫。
“好一个皇上,好一个顾大人,”尹西园笑道,“到底是在下小看了你们。不过,皇上你可是言而无信啊,那就由不得我了。”
尹西园说着,抱着泰儿往外一跃,人已经越过了院墙,跳到了后院之外。
众所周知,夏庙建在两河之交的高处,这一道院墙所隔,就是崖顶,底下便是滔滔的河水。
出了后院门,便是险要地方,等闲这院门都是上了锁的,就是怕有人不小心落水。
毕竟这河水相交之处,水势凶猛,一旦坠落其中,就算是最精通水性的水师渔工,也是再无生还道理的。
风卷着湿润的水汽,从底下翻腾而上,几乎逼得人睁不开双眼。
尹西园的长袍给吹的猎猎作响。
泰儿哑着嗓子叫道“父皇”
赵宗冕神色平静,望着面前的人道“你逃不了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你已经为文安王做了太多,现在回头,朕赦你死罪。”
“我同太子说过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尹西园抱着泰儿笑道“何况能够目睹今日这场剑斗,也算是快慰平生,死而无憾了。”
赵宗冕往前一步“先生莫要着急,你想如何,只管再开条件罢了。”
尹西园已经站在了崖尖之上,回身便是两河之交,巨浪澎湃。
他看一眼身后长河,眼神微微变化。
这会儿尹西园锁着泰儿喉咙的手已经松开,泰儿眼中有泪,却还忍着。
赵宗冕见尹西园不语,突然看向泰儿,温声说道“泰儿别怕,有父皇在。父皇会带你回去,见你母后,你母后甚是担心你。”
泰儿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刷刷落下“泰儿不怕,父皇,泰儿也不怕死。”
赵宗冕微笑道“泰儿虽不怕死,却也不会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最伤心的是你母后所以,你绝不可以有事,以后你还得好好孝顺你母后呢,知道吗”
泰儿点了点头“泰儿听父皇的。”
父子两人说话之时,尹西园看一眼赵宗冕,又垂头望向泰儿。
看着小孩子红红的眼睛鼻头,在滔滔河声之中,尹西园突然又想起来“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
其实后面还有两句“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一个小孩子,亦能如此了得。
今日且又目睹了赵宗冕的行事。
也许,真的是所谓“天命”。
尹西园笑的怆然而洒然。
赵宗冕才又对他道“你要朕退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一相情愿如此,王兄知道了,未必会感激你。不如大家再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
尹西园望着赵宗冕,看着那人龙章凤姿,眼中闪烁出敬慕之意,却笑道“如果不是起先跟了王爷,我会是皇上身边最为忠心的部属,只可惜这辈子只能为王爷尽忠了”
赵宗冕道“你”
尹西园却哈哈一笑,抱紧泰儿,纵身往外一跃。
顾恒魂飞魄散,但在他还没反应之前,几乎是尹西园微动的瞬间,身边赵宗冕也随着飞身跃了出去
“皇”直到那人影消失面前,顾恒才叫了出声“上”
他正欲纵身跃起,却听到赵宗冕喝道“接住”
顾恒根本来不及喘息,只是靠身体的本能,目光所至,看见一道小小人影自崖底窜出。
他飞身而上,准确异常地将泰儿接在怀中。
“皇上”顾恒把泰儿紧紧地抱在怀中,目光往下,却见有两道人影,似两片雪花般,悄无声息地没入那忘川黄泉似的长河滔滔。
勤政殿内。
回想当日场景,顾恒仍有些晕眩。
似乎那天的两河之水,仍是萦绕在他的周围,横亘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