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目光相对,西闲道“三哥,今儿怎么好像有心事。”
青年微微一笑,笑容却如此熟悉,本来西闲以为这辈子只怕再看不见了。
这青年公子,自然正是苏家三公子苏霁卿。
苏霁卿道“小贤,你过来坐。”
西闲到他对面坐了“怎么了”
苏霁卿忖度道“这会儿雁北的消息应该差不多要传到京内的,别的人倒也罢了,只是舒燕那边,不知道怎么样,所以我想尽快赶回去看一看。”
“我近来想起这些,也觉着不安,你快回去是正经,”西闲忙道“你几时动身”
苏霁卿道“我虽然要回去,只是放心不下你。”
西闲摇头“三哥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本来你早该抽身了。”
苏霁卿定定地看着她“我曾经很懊悔自己的轻狂,但是那件事后,我却暗自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能轻狂那么一回。”
苏霁卿指的是什么,西闲是明白的。
原先在京城之时,苏家被迫无奈跟林家解除了婚约,直到西闲大婚后,苏霁卿便也随着离开了京城。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觉着不想呆在京内,仿佛京城的空气都跟他做对,令他每喘一口,都觉着呼吸困难,迟早有一天会给生生噎死似的。
后来想了想,世人都说,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江南,苏霁卿又想到林家的祖籍原先就是江南,索性便一路闲逛来此。
他是个谦谦君子,文质彬彬的人,却跟江南的钟灵毓秀气息相投,很快也结交了好些知己朋友。
其中更有一位姓尹,号西园的,原先曾是在京城游历过的,两人在京内曾相处过半年,算是旧相识,如今作为本地人,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何况两人很是投契,所以在江南的时光,苏霁卿过的倒也舒心。
直到有一日,苏霁卿无意中听闻,雁北知州陆康发信请姑苏的一个戏班子,已经诚意请了数回,因这戏班子十分当红,在江南也隔三岔五地给高门大户或者富贵之家请过堂会,哪里肯去雁北那么僻远的地方,所以找借口推辞了好几回。
苏霁卿听了,不由地又触动了心思。尹西园是个才子,跟他又是知己,看他郁郁不乐,便询问起来。
苏霁卿自然不肯说,只是透露了想要去雁北一趟的话,只是不大方便。
尹西园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见苏霁卿欲言又止,就知道他的心事跟雁北相关,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随着戏班子一同前往,那样岂不是又有作伴的,又安全,且也没什么嫌隙之类。
苏霁卿略觉惊喜,可又想那戏班子并不肯去雁北,又怎么说。尹西园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跟班头是最相好的。我一句话,他们就去了。”原来尹西园是个风流才子,曾也给戏班写了几处戏文,但凡他写的戏,往往广受好评,炙手可热,也算是梨园之中的红人了,所以他的话自然跟别的什么人不同。
因为苏霁卿这一念生,再加上机缘巧合,这才混迹在戏班中一并来到了雁北。
可在苏霁卿到达雁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毕竟,这是赵宗冕的地方,而且赵宗冕又知道他跟西闲的过往,假如给赵宗冕发现他在雁北,他自己倒也罢了,却不知会给西闲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就算是人在雁北,苏霁卿也十分的谨慎小心,尽量不去露面,心想平安无事度过这些日子,再悄无声息地走就是了,来无影去无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的难以预料,就在西闲去陆家做客的时候,偏偏遇到了张斌闹事。
苏霁卿在后台听了这消息,几乎按捺不住即刻冲了出去。可是戏班子的人都给约束在一个地方,何况那是内院,等闲之人无法靠近。
而且才出事,陆家防备森严,于是竟然也只是一个“想见而不能见”。
但也正因为出了这件事,把苏霁卿原先的打算打了个粉碎,什么谨慎自省,统统都抛在脑后,他突然很想再见西闲一面,不管以什么方式,只要见到了她,知道她是安好的,那么他就也安心了。
恰好因为西闲喜欢这戏,陆家的人把戏班子送到了王府,对苏霁卿来说这自然就像是天时地利。
可虽然进了王府,却仍是给辖居在一处,绝不能四处乱走,因此想见的机会也十分有限。
苏霁卿思来想去,只有借着女眷们看戏的时候冒一次险了。
那日西闲看戏的时候,发现戏台上的帘子动了动,的确是苏霁卿壮着胆子偷偷地看了她一眼,那会儿他假扮做击鼓的伶人才蒙混过关。
望着戏台外坐着的女子,容貌气度,跟他记忆中的那个西闲妹妹并无两样。
没见面之前,苏霁卿觉着跟她恍若隔世,但看了一眼,又觉着分别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但是她毕竟已经是王府侧妃,而且,已经有了身孕。
听说镇北王十分宠爱,而且先前在张斌挟持的时候,镇北王不惜自残来相救。
或许这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