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没应声。
程霜笔接着说道,“若你摔出个三长两短,我们都别想出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是不”
话没说完,忽听得“嗖”地一声,此人又飞到天上去,程霜笔一颗心也跟着升腾之声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片刻消停,头顶一连串噼里啪啦,带下枯枝断叶落砸了他一身。
程霜笔抬眼一望,只见那灰黑影子紧跟着从天而降,心头那叫一个绝望。只觉得自己将要驾鹤西归之时,头顶劲风一扫,此人钩挂香樟,一荡,几近擦着他脑袋,便荡至猫鬼之外,摔了个四仰八叉。
正待程霜笔要出言问他安好,此人已抚开满身枯草,睁开眼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将你一脚踹出猫鬼。”
程霜笔倒是一愣。
接着又听到一句,“可惜准头不行。”
程霜笔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动容又好笑,一时难以言表,干脆给他打打气,“接着再练先练好准头,能一气翻过三座山,再来踹我也不迟。”
他擦擦脸上血,兀自讲了句,“再来。”立马翻身坐起,又往他身后山崖走去。
这几起几落之间,山中飞禽惊走,至此怕也不剩几只。
这反反复复飞跌之声听得程霜笔也心惊,不由搭话问道“你如何打听到小仙人墓的”
他在背后答了句,“费了点功夫打听来的。”
程霜笔自顾自说道,“梦珠中蛊发疯;血影中惊鸿剑,命在旦夕。有人私下传信给宗主与三公子,被我截下。此行凶多吉少,我不想陷宗主与三公子于两难,便自行来走这一遭。”
话音从高处传来“一息草只一株,你为谁走这一遭”
程霜笔摇头笑道,“血影因护主而身受重伤,若我为救她而置少主于不顾,于理难容。她定会怨我。”
动静在山腰停滞片刻,忽而一问,“于情呢”
程霜笔声音难掩苦涩,“血影一日三粒九参丸吊着命,但恐怕也就在这两天了。”
谷中安静了一瞬,“就在这两日,你却为救我两人一命,将你与她一同搭了进去。”
程霜笔笑起来,“我轻功不济,来这一遭,不过想叫自己问心无愧。这山头我是过不去了,可若能伸手搭救一条可救之人性命,来日下黄泉,她必不会怪罪于我。”
又听得一阵腾掠之声,说话声已从更高处传来,“我没有你高尚。”
程霜笔道,“人活一世,问心无愧即可,无需同他人较量高尚。”
此后两人皆是长久无言。
猫鬼截损内力,他周身无内力流转,无法维系如常精力。这一番折腾下来,疲倦已极,索性闭眼瞌睡。渐渐夜深,头顶身后仍不见消停。隐隐醒来过两回,一回是他去添柴,一回是他下水捕鱼,烤熟一条仍到他脚下。
天亮了,飞鸟回林。
也不知其中哪一只缺德狗日的鸟的吃饱喝足,在他头顶驻足片刻,连屎带尿滋了到他脸上。他抬头正欲破口大骂,忽的满林子鸟惊而飞,一灰黑身影从天斜冲而来;尚不及他看清,迎面便是一脚。
程霜笔闷哼一声,整个人倒弯作“弓”字,被踹地退飞百步,栽进林子里。
那影子紧跟着轻盈落下,往前疾冲几步,俯身拍拍他脸颊。
程霜笔应道,“活着。”
那人起身便往一旁火堆走去。
程霜笔咳嗽两声,“万幸你没内力,否则我这命怕是就折在这这里了。”
说罢他盘坐而起,缓缓解开截脉,催运周身内力流转;一面斜眼往他望去,只见他将背上所负褡裢摊开来,先从中取出轻裘替她盖上,又取出手炉、丹药、绳索、胡饼一沓、水壶等各色事物。
程霜笔惊疑无比“你到山外去了”
他点头,嗯地一声。
程霜笔回望身后高山,“如何做到的”
他答道,“震甲,艮寅,离丙,坎癸昨日你教我捕鱼,我现学现用。如此一来,每座山只需找准十个方位,便可出去,进来也是一样的。”
程霜笔笑了,“你倒是聪明。”
他随意答道,“我跟马氓学的。他也不会轻功,所以事先在山中找准方位点布下蛛网机关,无论来去,都是同样的位置。”
一面说着,他将药粉捏碎撒入壶中,就着里头稀粥喂她喝下。又添了两粒炭至手炉之中,塞入狐裘之下。
程霜笔又问,“之后,你如何打算”
长孙茂在她身侧盘坐下来,“我本想叫马氓来带路,领我再往里几座山去看看,等将所有位置记下之后,再带她进山,以保万无一失。只可惜马氓的主子已寻到他想要的高手,不打算再领人进山去。我差人看过,客栈外的传信蜘蛛也已经撤了。”
程霜笔心头一凉,“那小仙人墓便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