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妇早已坐于上首两张椅子上等她,着装华贵,姿态庄严,令她想起琉璃寺中佛像,只是佛像冷冰冰的,不会这般翘首以待,也不会这么稍显坐立难安。
她只知道要跪拜,便托着茶,礼佛一般挨个拜了一拜。每跪一回,手上茶托便稍稍一轻。
国公那张稍显严厉的面容,此刻难得有些许松弛,“好。”
夫人却似乎不大高兴,忽然一扬下颌,“将梅子羹端来给我吃一盏。”
随她目光回头,看到背后桌上几盏糕点,一时迟疑。
夫人道,“在孔雀蓝的玻璃盏里。”
她两步过去,待要拿起一只蓝色的糕点。
夫人一时不悦,声量高了些,“那是琉璃的。”
她视线扫过桌面,拿起一只色泽更纯澈的蓝杯子。
夫人接过,巴掌大的小婉,以拇指大小的羹匙慢悠悠的吃。
叶玉棠心想,他娘亲吃饭,恐怕回回都得用上一两个时辰。
正想着,夫人已搁下玻璃盏,执起她的手,将自己手上一只镶金白玉扳指褪下来,戴在她手上,道,“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想你是江湖人,高来高去的,别的也用不着,只我母亲给我这枚香石玉戒,可解世间奇毒,今日便交予你了。”
她不解,为何无故要赠她贵重之物
国公笑道,“你且收下就是,来日六郎自会同你说明缘由。”
她有些微犹豫。
夫人却道,“我乏了。”
是在逐客了。语调些许薄责,似有不悦,不容她推拒。她点一点头,转头出了门去。
长孙茂立在桥边,闻声笑起来,几步上前,急着问,“母亲有为难你吗”
如果讥诮她分不清玻璃琉璃也算的话。
她稍有迟疑,接着摇摇头。想起什么,便又伸出右手,将拇指给他看。
小小扳指,上嵌四粒黑蓝玉石,圆润通透,看来平平无奇,嗅之却有异香。
长孙茂眉头舒展,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来,我告诉你。”
旋即牵着她的手,穿过六曲小桥,芭蕉树荫。树下喝酒之人早已散去,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长孙茂始终一言不发,及至靠近临水的小轩,间或听见两三声轻笑。他立于门前,轻轻招招手,两个婢女一阵手忙脚乱,匆匆奔出门来时,没忍住回头,稍稍打量起她来。
看清二人面容,叶玉棠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娶妻了,漂亮么是美的。看眼神,似乎是个江湖人,只可惜是个哑巴,还有一点痴症。可能在长安熟人多,常受人指点,便买了这处宅子,将她接过来。
轩室之中花烛摇曳,桌上有点心酒壶,深蓝的帷帐随风轻动。
那人立在背后,悄无声息将门合拢。
叶玉棠微微有些诧异地回头。
长孙茂想了想,忽然装模作样的说道,“本是长安君子,赤县名家。故来参谒,聊作荣华。”
叶玉棠虚踹他一脚,心头替当时的自己骂一句给老子好好说话
长孙茂一步避过,笑着说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宜喜事。趁着兄弟姊妹在侧,算是迎请;又得了父母应允,无奈事出非常,只好暂且从简。”
看他说得认真,叶玉棠莫名心跳起来。
长孙茂神情有一黯,道,“若不是怕让人知晓棠儿在此,否则今日敲锣打鼓过朱雀大街,我都嫌不够吵。如今这样潦草,实在委屈你了。”
她偏一偏头,打量他神情,只觉得其实委屈的是他。
视线忽然模糊,竟然泪眼婆娑了。如今不能左右那时举动,心酸之余,又不免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敏感过了头,有点丢人,好笑的紧。
他望着她眼睛,接着轻声说,“改日补上”
补个屁。她心头笑骂。
他笑起来,“婚典过程疲劳累赘,繁文缛节的,棠儿性子又急躁,必定极不喜欢。”
她心头不屑,却也有些得意你倒很是了解嘛。
他仿佛能通过那双眼睛看见八年后的自己似的,也笑起来,忽然道,“咦,这是什么气味”
她偏了偏头,望向轩窗。
轩窗下的小酒桌上,放着一盘肉饭,一旁置着一只银酒壶,壶旁放着一只拓子,拓上搁着两片小瓢。她牵着他的袖子,领他到轩窗旁,盘坐于地上,把玩那盛了酒的小瓢,闻见香气,尝了一瓢。
待她尝酒之时,他垂着头,正将一只彩绳两头,系于二人脚趾上,尚不及问她一句酒好喝么,一抬头,她正执起另一只小瓢,一酌而尽。
那是,合
叶玉棠猛地意识到那酒是做什么的,被自己举止给惊呆了。
长孙茂阻拦不及,没奈何地轻轻一笑,道,“棠儿,这是合卺酒。”
她一口酒不及咽下肚,闻声像是给噎着了似的。
他盯着她看了一阵,笑容浅下来,道,“还好”
话音一落,颀长身影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