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世间,过半数的事物,都在通过操控别人的神智,来满足一己私欲。它们都可以称之为蛊,人,又何尝不是。”
他说这些话时,因兴奋而微微病态,眼中大放异彩。
人对于自己爱之切的事物,找到一脉相承的东西后,往往越是难越的高山,去征服、攀爬之时,哪怕再难,却也越是兴奋。
从此醉心于此,世上任何事都不想过问。
看着此人的诸多细微表情,叶玉棠竟然觉得,她某种程度上,竟能理解他这种病态。
也正因如此,她更觉得后背生凉。这人是魔非人她怎么可以理解他
巴献玉微微笑着,眼中出现一种无比温柔的神态,温声说道,“知道光明躯与神仙骨,又是什么吗”
不及萍月回答,他转身疾走,一路领着她回到爷头苗寨之中,一路穿过风雨楼,走入一间卵石筑的吊脚楼,一路上到第三层。
门一推开,数百只透明琉璃、玻璃瓶罐之上的人头与兽头,齐刷刷朝萍月看来。
她深深吞咽了一口,狠狠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与尖叫,一并吞回肚子里。
这些人与兽,都没有身躯,只有头颅,被支架固定在罐子上方。
不,甚至都算不上是头颅。
支架上方的部分,在圆形水腔的保护下,是一只完完整整的、粉嫩的、鲜活人脑。
人脑上,通过筋脉,连接着两只眼珠;从人脑底部,连接着人的一整根脊骨。以脊骨为主干,向四周发散着诸多筋脉,或者说是是触须。触须摆放的整整齐齐,从人脑往下,肩、双臂,食指;肋骨、胯、腿都不见了,只剩下触须。
这些触须连着脊骨,一同浸泡在不知名的汤药之中。隔着打磨光滑的琉璃,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人”却还未死去,黑色眼仁追随巴献玉与萍月,滴溜溜的转。
叶玉棠心头惊骇这是什么玩意
这他妈的连人彘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个名副其实的
人参。
萍月一眼眼扫过去,猛地躬下身来,阵阵干呕。
巴献玉回过头来“你觉得恶心”
她没吱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接着说,“现在身在罐子里的,就是我们神智的全部。我们每个人都这样,你也是,我也是。这才是个人,此外的肉啊,皮啊,脏器啊,不过都是外衣罢了。你美或丑,亦不过是衣服的好与坏,那些于我何干我都看不见,我只在乎真身的好坏。”
说完这话,他径直走出这间屋子。
萍月四下一看,瓶瓶罐罐之上,数百只眼仁,哀哀地望着她。
这是神智的全部,他们和我们没有区别。
可他们不能开口说话,他们此时在想什么冷不冷是否想要吃东西,想要开口说话,也想要一件件漂亮的“衣服”
萍月被百双眼珠盯得慌了神,后退时一个趔趄,爬起来匆匆跟了上去。
“江湖人,武功越是高强,越是清醒,越难操控。生蛇蛊乃是蛊中之王,可令世间绝大多数人失去神智,任我操纵。只除了少数定力极佳的至强高手,”巴献玉咧嘴一笑,“这却也正是最有趣的部分。生蛇蛊虽不能操控神智,却可以令他们五脏具损,脊柱毁坏,筋脉滞涩。这时候,只有一种东西,能令他们存活”
叶玉棠心头一跳。
巴献玉脚步一顿,舔舔发干的嘴唇,“那就是神仙骨。”
他接着往前走,“神仙骨,也就是神仙蛊,乃是围困上千身中生蛇的至强高手。唯一活下来那一个,生蛇蛊在他体内绵延数月甚至半年之久,摄取宿主精气的同时,也摄取其余早已饱饮精血的次生蛇。如此反复数次,我再此悍生蛇将之从宿主骨血中取出,淬炼,便可称之为神仙蛊。将神仙蛊种入蛇人体内,便会钻入脊骨之中,重构损毁的脊柱。以气血循环助力,继而修复骨骼躯干、疏通气海,接着通导经络。气海蕴藉饱满,经络畅达通透,便更能远胜当初。但神仙蛊何其强悍,其力至强,绝非寻常人可以承受住。若非天纵奇才,否则庸常之辈,只会被神仙蛊所攻击、折堕,不过就是成为喂养神仙蛊的祭蛊人罢了”
他喃喃道,“但倘若寻常人也想用此神仙蛊,那就得将衣服从头到脚更替一次。这便是光明躯只是难得罢了。在神仙蛊面前,却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不提也罢。世人之所以将光明躯神仙蛊相提并论,不过想拥有神仙蛊,前提便是光明躯。也有人将二者混淆,但前者其实远不及后者。因为光明躯乃是从外向内遮蔽漏洞,而神仙骨却是从里向外清除短缺,至强而至通透。”
光明躯神仙骨,本是何其复杂的机理。
此人寥寥数语,以寻常词句,便叫人轻易明白过来。
他是天才,因天才而纯粹,只可惜无人指引,误入歧途,便成了纯粹的恶鬼。
他回过头来,一笑,笑容天真无邪,“听明白了吗”
他歪着头,又问,“有喜欢我一点点吗”
萍月没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