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噗通一声,一个墨蓝色不明物一路披荆斩棘,从山上笔笔直地栽进下头溪水里。
裴沁探出头来,往下看,便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雪邦俊俏少年,抱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棍子,立在下头栈道上,冲密林后的溪水大喊“郁姑娘,你还好吗,说句话呀”
长孙茂刚从宫观里溜达出门,走到半路,听得这声巨响,旋即驻足一瞥,没吱声,光是看。
水中一个墨黑的物什,一路飘啊飘啊,自己飘上岸。上岸之后动了几下,忽然有了形状,自己走起来了。
裴沁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湿漉漉的黑衣服小姑娘,刚才在游水。
她心里笑道现在的小年轻啊,谈个恋爱,可真有雅兴啊,有趣。一个内敛乖巧,一个野性张扬,又都是好样貌,实在般配非常。
心下一喜欢,便远远问道“这两位后生,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从的哪位师长门下”
话音一落,少年人先答道“在下谢琎,是乃雪邦月影宗门下第十代亲传弟子。”
听得月影宗这三个字,裴沁哦一声,又问“这位女侠呢”
她却没立刻就答,灰溜溜湿漉漉的,从草丛里爬上栈道。
爬上来时,长孙茂刚好立在她头顶栈道上,低头瞥了一眼,思忖片刻,停脚,后退一步。
刚好让了她一个位置,容她手脚并用,方方便便的爬上来时,不至于湿了他的衣服。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接过谢琎手中法杖,撑在手中,站直之后,刚要说话,便狠狠打了个喷嚏。
谢琎捋起袖子,细心非常的替她擦了擦脸。
裴沁看的一笑,接着又问“姑娘,你从哪位师长门下,叫什么名字呀”
叶玉棠抹了把脸,答道“在下玉梨郁灵昭,挂单来论剑的。”
“请的什么龙头”
叶玉棠没说话。
谢琎见她不理人,便替她答道“尚未请龙头,不过有请过烟云客栈的武曲前辈来试过功夫。”
裴沁笑道“武曲谁说她是武曲”
谢琎道“她自己说的,说是武曲再世。”
“她说你就信”
“可她有达摩法杖。”
“八年里,自称我师姐再世的,这都是第几十个了那些个三瓜两枣的功夫,给我师姐提鞋都不配。这一个武曲还做起龙头来了,在镇上么我倒是要去会会,看她尊的是哪一家的达摩。” 她笑得不行,垂头问,“长孙茂,你去么”
长孙茂说“可以。”
裴沁接着问“你挂单在哪宗门下”
叶玉棠道,“青龙寺寻戒大师门下。”
裴沁笑道,“哦,既如此,那倒巧了,你们二人,虽不同门,倒都该叫这位长孙前辈一声师叔。”
长孙茂母亲与江余氓是表兄妹,雪邦弟子自然可称他作师叔。
弘法从前在青龙寺时,寻戒曾是他座下佛法甚湛的大弟子;去琉璃寺后,长孙茂又入了沙门,得了明戒的法名,是寻戒师弟,那么郁灵昭确实也该叫他一声师叔。
“正是,”谢琎答得爽快,一转头,对面前人道一声“长孙师叔。”
长孙茂转头来看她。
她没吭声。
只抬头看他一眼,打算给自己做一做辈分骤降的心理建设。
看去时,晨光落到这张略显冷淡的脸上。
白玉冠发,气质也浑然璞玉。身量本不低,只是紫红襕袍外头披的大氅过分宽大了些,此刻倒显得有点弱不胜衣。
整张脸苍白淡漠,比头顶玉簪更少几分血色。
她看在眼里,霎时万般错愕涌上心间。
这他大爷的居然是长孙茂
她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疑惑她那圆头圆脑的师弟,跟面前这个一脸刻薄相的冷面人,似乎没有半文钱关系
但若单论五官,又确确实实是他无疑。
山林间沉寂过了头,谢琎等不及,拿手肘撞她一下,低声说,“一声师叔,这么难叫么”
叶玉棠心道还真挺难的。
长孙茂忽地发问,“刚才在山上伏壁偷听的,就是你”
她也不否认,“是。”
他接着问,“想打听点什么。”
她说,“听说裴谷主和祁真人在此,便想来看美人。”
裴沁笑了几声,打趣道,“自己就是美人,还看什么美人何况,美人哪有公子好看啊。”
谢琎心思灵活,心想,若一味坚持说是来看美人,谷主与长孙前辈必不会信,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是来看前辈。
人总是对仰慕自己的人宽容那么一点。哪怕前辈真如传闻中所说脾气那么坏,听得这种溢美之词,定也不至于过分苛责。
于是他便说“我二人仰慕长孙前辈已久。我身为雪邦宗门弟子,自然时常可见一见前辈,但郁姑娘不曾得见。可惜前辈素来萍踪浪迹、远游无定,不曾有机会一睹尊容。今日一早听闻裴谷主、祁真人相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