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愁风月(4)(2 / 3)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5842 字 2024-01-02

“你姨丈,是太傅一手提拔上来的,当下正在凉州忙着屯田。”桓行简冷淡陈述,“你回去,除了添他心思没别的用处。”

“不会的,姨丈不会嫌弃我,我就是要回凉州”嘉柔柔韧的腰肢挺直,攥紧了衣襟。

这语气,不再是娇俏少女,真像是个执拗的小孩子了。夜凉如水,况且她刚病一场。于是,那柔软红唇不觉离了指间的掌控,桓行简也未作强求,转身把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取来,递给她

“看着路,你明日大可告诉太初和你姊姊,你我雨夜里都做了什么。你若不说,我来说如何”

嘉柔脸上顿时半点血色都没了,情急之下,踮起脚去捂他的嘴“不许说,我不许你说”她一颗心被人捏攥得发痛,不知是冷是气,浑身直抖。

桓行简就势把她小手一捉,轻轻拿开,低笑凝视着嘉柔雪白的脸色“柔儿,你明日要是在太初面前提回凉州的事,我这就跟他挑明了,把你纳为侧室。”

嘉柔红唇一张,震惊极了,连连后退拼命摇头灯笼也不接,转身飞快跑开了。一路疾行,两旁游廊里有纱罩的灯笼引路,她轻手轻脚进了园子,合上门,人朝暖烘烘的帐子里一躺,心口还在砰砰地乱跳一气。这人实在可恨,她咬住嘴唇,手抚着胸口强迫自己不要再往月色浸透的窗子那看

他没跟来,不会像那晚那样折磨自己了。

用被子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嘉柔阖目,逼自己赶紧入睡,等明天就好了,明天就能见到兄长了她在这样念头的支撑下,终于渐渐放松,眼皮子发沉时,依稀地听到寥落的雁声自墨蓝天际洒落,有些哀愁,有些疏阔,嘉柔昏头涨脑地想,我跟大雁要往反着的方向去呢,我要往西北去

草以春抽,木以秋零,冷风刮了半夜落叶被摧折成一绝流光,夏侯至的马蹄踩得金黄窸窣作响,朝吏部尚书杨宴的府邸来了。

被家仆引到后堂,刚脱了履,一室浓郁熏香扑鼻而来。

“是太初”屏风后人影晃动,杨晏胸前衣物大开,露出莹白肌肤,一双脚,不着白袜。只有那张白到发腻的脸上晕染了层层汗意,红润非常。

他刚发过散,从昏死过去的少女身上起来,一抬脚,飘飘自绫罗绸缎丛中踏过,放浪形骸地出来了。

几上,仍搁着描金孔雀牡丹纹执壶,盛有冷酒。角落里沉默的婢子忽膝行过来,将新捣出的五石散,悉数拿青釉刻花盘装了,呈在上头。

夏侯至看杨宴模样,笑了笑,同杨宴相对坐了,眼眸一垂,捻了捻盘中粉末,给杨宴斟了杯冷酒递给他吃

“平叔此刻可觉神明开朗”

杨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你我年少富贵,行散不过以济其欲求房中乐而已,毕竟,红尘难舍。”

夏侯至淡笑没接话,杨宴瞥他一眼,摇摇头“太初何必如此,娶一寒,又不肯置妾室这等欢情置之于身外未免可惜。”

“人各有志,比不得平叔。”他神色漠然,“我昨夜去大将军府邸拜见大将军,宾客满堂,谈玄论道,不知长安比洛阳如何。”

“长安无所有,唯桓睦故旧而已,”杨宴抬手拍了拍他肩头,语气亲密,“太初,困囿于宫墙之下的禁军里,怎么能比得上坐镇一方,指挥千军万马,到时,功业彪炳,裂土封侯,何等快意人生”

“所以,这是让子上随我去长安的缘由”夏侯至手指蘸上些五石散,沉吟道,“大将军有伐蜀的意思,我去长安,这一仗未必就能胜。太傅多年没打下来的地方,平叔真觉得我能如探囊取物”

杨宴呵呵笑了,将酒盏丢开,懒懒靠在引枕上“太初既然都想到了这一层,有何畏惧胜了,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以夺声望的大好良机,败了,桓行懋能逃得掉想给子上找点漏洞对于太初来说是难事吗雍凉乃桓睦故旧势力所在,太初这一去,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说着,唯恐夏侯至不放心似的,身子又倾近了,“太初,桓睦的年岁你算算,他拿什么跟我等争他一个外臣,又怎么能比得上你同大将军,这才是天子仰赖之处。你今年二十有六,这般年轻,本声望隆重若再能建有军功,日后,放眼天下舍君其谁”

药性酷热,杨宴面白,言辞激烈处汗珠直滚不得不频频往腹中灌进从冰室取出的蔗浆。

夏侯至沉思不语,半晌,只是轻轻摇首说“我从不为门户私计,只为社稷,愿尽忠尽力。”

“太初乃水仙负冰,品性高洁,世人难出其右。”杨宴笑赞他一句,语落,两人目光碰了碰不约而同都想到一故人,彼此心领神会,他继续说道,“当年,我说过,太初是能通天下之志的人,而子元,是能成天下之务的人,既如此,他在中护军这个位子上不得不防。”

夏侯至微觉讶异,好半天,沉稳说道“不至于此,他虽为中护军,但上头还有中领军,那是大将军的亲兄弟。更何况,如今太傅称病不朝,远离了中枢。”

杨宴那双迷离许久的眼,忽然亮了几分,执他手说“正因如此,才更要未雨绸缪永绝后患,太初只管放心往长安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