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涌起了委屈。
只叹这些委屈无人可说。
她抿住唇,垂头,低低回应“嗯。”
天色已渐暗,侍者在屋外点起了灯火,连灯一盏一盏燃到了屋内。
她的脸庞藏到阴影中,火烛摇晃,隐隐闪烁的仿佛是点滴泪光。
脑袋越垂越低。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殿下面前留下糟糕的印象。
“又哭了”他的叹息轻得像一片拂过的云。
“没有没哭”她答得极快,声线像是蕴足了水分,沉甸而绵长。
“不是责备你。”他道,“只是告诉你,男子很容易自作多情。尤其这个韩峥。”
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聊的是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颜乔乔有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她怔怔抬头,见他眸中映着莲灯,谪仙般的精致面庞看上去似乎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哦”
视线一触即分,她急急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
颜乔乔努力压平了唇线“原来殿下也会说人坏话。”
公良瑾倾身,微笑“如何能叫坏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颜乔乔“”
原来谪仙不仅会说坏话,还会说笑话。
明月高悬,烛火悠悠。
颜乔乔接纸张时,发现公良瑾手指颤了颤。
抬眸一看,只见他的肩伤渗出血来,白袍洇出细细血串。
他垂眸看了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无妨,只是到了换药时辰。你歇息片刻。”
颜乔乔忧虑地看着他起身离开,心中酸酸涨涨。
她并没有歇息,而是绕过书桌,替他写了好几幅“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压在空白纸张之下。
就做课业的时候,翻开后一页发现它已经写满,着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听到他的脚步声来到木廊,她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得规规矩矩。
“殿下。”
他已换过衣裳,看不出身上有伤。
只是他动作越是平稳,她的心中便愈加酸涩。
倘若,她能治伤就好了
念头微动间,指尖浮起晶莹透绿的道光。
春。
春主生发,天地回春,万物复苏。
看着公良瑾优雅落座,挽袖执笔,颜乔乔惊奇地发现自己指尖的春日之光竟然迟迟未熄。
当他再次将纸张递向她时,她心念微动,将“春生”道意凝于指尖,藏在纸张之下,假装不经意触到了他的手,将春意渡给他。
公良瑾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他淡淡颔首,继续书写下一张。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两日间,她得空便尝试着凝聚道意,但每次都只能维持不到半息。而此刻,春生道意已在指尖存续了整整十息
是因为想要治愈殿下的迫切心情吗
第二张纸帛递了过来,她再次暗渡陈仓,触了触他的手指。
许是因为道意的缘故,指尖相触的地方泛开了丝丝麻意,像春日的暖风,一层层拂入心间。
公良瑾看了她一眼。
颜乔乔心虚,立刻弯起眼睛,露出乖巧的笑容。
几页之后,他翻到了她事先写好的“课业”,不禁低低失笑。
他并未将“山有木兮”递给她,而是一面轻吟,一面翻转,执笔写下“知”。
颜乔乔就着烛火看他。
他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好看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缓声念。
她的心脏不禁也微微悬起。
他落笔,将纸张递向她,薄唇轻启“知。”
颜乔乔手指一颤,未能接住纸张。
纸张飘到桌面,她凝在指尖的“春生”暴露在他眼前。
“”
一怔之后,颜乔乔赶紧辩解,“不是行刺,殿下,是治伤。”
公良瑾失笑“治伤为何要藏着。”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可怜地低声说道“秦妙有想用道意替您治疗,不是被您赶出去了嘛。”
他轻轻颔首“男未婚女未嫁,于礼不合。”
颜乔乔垂下脑袋,手指绞住袖口“我出身诸侯家,不嫁皇室,岂不是更需要避嫌”
咬了咬唇,她心想,自己种种行事实在是太僭越了。
“嗯”公良瑾将声线拖长少许,“既然不嫁又何需避嫌。”
颜乔乔“”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笑了笑,低头继续书写那句诗。
颜乔乔眨了眨眼,继续悄悄从纸张下方渡去“春生”。
春意渐浓,夜色渐深。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100小红包
感谢在20210822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