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您长大了。”
女人跪在地上,橘子皮般发皱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栗,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您可还记得淮园”
萧彻紧紧抿着唇,半晌才吐露出几个字“你是何人淮园的日子我早已记不得了。”
可怎么能记不得,他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用攒下来的布条给他做衣服,舍不得吃的糕点也全留给了他,搂着他教他念书。
淮园,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女人声音苍老,匍匐在地的身躯佝偻而羸弱,“大长公主掷千金建了淮园,我和阿柔都是先帝赐下的宫女。”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到了年纪放出宫,可是有一天阿柔慌张地对我说,她怀孕了。”
萧彻闭上眼,那是他的母亲一个卑微的宫女,却有一张美貌动人的脸,让泰元帝心动了。
女人沙哑地笑了,眼角划过一滴泪“阿柔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可淮园的宫女太监自发为她隐瞒,诞下了一个男孩儿。”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哪怕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皇帝的孩子。”
萧彻垂下眼帘,掩藏了所有的情绪,难怪难怪母亲能瞒着大长公主生下他,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做到。
当时泰元帝初登帝位,一连八个皇子皆早夭,急需一个孩子证明自己的血脉,意味着那个孩子的生母将荣耀非常。
皇后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内侄女,备受宠爱,大长公主断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大长公主仙逝后,皇后代举丧仪,这个秘密终于瞒不住了。”女人浑浊的双目流下泪。
“后来呢”
萧彻紧抿的唇渗出血来,可他全然无察似地,沙哑着问出口,他只记得皇帝带走了他,告诉他母亲病死了。
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阿柔推我进了柜子里,她却自己出去了,那些畜生凌辱了她,杀了她,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我太害怕了。”
“我应该冲出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脸上交替着惶恐、愧疚、愤怒的情绪,背脊不住地颤抖。
萧彻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拳重重砸在桌上,怒火快要燃尽他最后一丝血液,整个人如同一头哀戚的幼兽。
皇后便这么等不急吗那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十日有八日卧在床上,可即使是这样,皇后也不放过她。
他不敢想象母亲是如何绝望地死去,而她的儿子却认贼作母。
女人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上面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阿柔的孩子一定很难过,可他长大了,她不能再抱住他。
她甚至不敢抬头,怕自己丑陋的容貌吓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冰冷的手扶起了她,是阿柔的孩子,女人手足无措极了,他可是皇子啊。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阿彻记起来了,您是云姨。”萧彻温柔地对女人说道,似乎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云姨,您受苦了。”
女人眼眶发红“阿彻是个好孩子,阿彻还记得我,皇后她杀了阿柔,她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是反过来呢
“她不会活太久了。”
萧彻轻声说道,脸上是女人从未见过的阴冷,她忽然有些害怕了,但阿柔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女人如此想到。
十月初六,督公府。
“人来了吗”汪铎问道。
“师父,您刚问了五次了。”小太监无奈地回道,“便是县主要来,也不会辰时就到啊。”
汪铎冷言道“长本事了啊。”
小太监苦着张脸“哎呦,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师父您大寿,万方来贺,县主肯定也会来的。”
汪铎坐在太师椅上,不作声。
手却无意识地叩在桌边,足以可见他的紧张。
她不来,是不是还恨着自己
他以为把她送回沈家是对她好,所以当年幼的沈昭抱着他的腿、哭着央他别走时,他一步也没回头。
他没有后悔带着沈昭的母亲私奔,即使沈昭的母亲难产他也觉得是天不遂人愿。
可在那一刻,他后悔了。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更不敢奢望听她叫一句父亲,只是想多见见她,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小太监大步走出书房,往督公府的大门而去,府里张灯结彩,连琉璃灯也映出一个“寿”字。
他持着拂尘站在萧墙,瞅着日头一点点偏西,贺礼送了一批又一批,宾客如云,仍没有望见丹阳县主的影子。
他心里暗自叫苦,若是县主今天没来,怕是督公寿辰也过得不痛快,他从没有见过督公如此忐忑不安。
“太子到”
小太监眯着眼睛,一个杏黄龙纹衣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