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有感觉,紧紧握着宁思音的手,转头时,眼神是冷的。
即便二奶奶早就知道,这个弟弟并非他们以为的病猫,而是一直会咬人的虎。此时还是被他冷下来的眼睛震慑了几分。
蒋措一直对她还算客气,包括此刻。
“二嫂,你我都清楚,这些事你参与了多少。不论真心与否,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往事我不再追究,但也到此为止。年后你们一家搬出去吧,以后除了年节、爸的忌日,不必往来。”
不必往来这四个字,蒋措说得轻,意义却太重。
蒋季凡夫妇愣在当场。六太太有点着急地推她丈夫,可蒋季凡又能有什么办法。
老宅如今属于蒋措,这是要赶他们出去了。
警笛声已然抵达院子,一阵脚步声在这时逼近。
二奶奶脸色沉下来。
问话取证,直至深夜方才结束。警察带走了蒋坤宇,聚集起来的人们又四散而去。
宁思音送走蒋乾州,四处不见蒋措。她找了一圈,最后在老爷子的房间找到。
他独自坐在红木沙发上,正对着老爷子的书桌,后面的墙上悬着装裱起来的字。
树木同株,闻将分斫,所以憔悴
这是老爷子亲手写的字,宁思音还记得,她当时问过老爷子。
这是一个典故,京兆田真三兄弟分割财产,打算将堂前的紫荆树分为三片,树听说要被砍断分开,便枯死了。
直至此刻,她好像才明白老爷子的用意。
宁思音走到蒋措身旁,发现他衣袖的破口已有血迹渗出来,那把刀太锋利,到底把皮肉化开了一道。
所幸伤口不深,回到三楼,宁思音拿医药箱帮他消毒上药。
家里异常得安静,蒋措的衬衣脱掉了,裸着上身坐在灯下。用纱布贴好伤口,宁思音把药收进箱子,蒋措换上干净的上衣,宁思音走到他身后,把额头戳道他背上。
蒋措微顿“吓到了”
宁思音摇摇头。
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小场面不至于吓到她。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就是觉得唏嘘,为蒋措、为蒋家、为复杂的人性。
还好,一波一难都过去了,坏人最后落网,他们的生活终于得以平静。
接下来的调查进展得很顺利。
伪造的证据不可能天衣无缝,既然已经知道真凶是谁,顺藤摸瓜,搜集证据只是时间问题。
而蒋坤宇被带走之后,终究是没能再出来。
几天后,蒋听月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辞去工作,准备回国外去。
二奶奶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收拾行李。从那天之后,蒋听月就不肯和她说话。
这几日不断被传讯,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他们的安排,二奶奶焦头烂额,几经好几晚没睡好觉,整个人看着都憔悴许多。
“听月,我和你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蒋听月不声不响,背对着她,身影透着冷硬。
二奶奶眼眶湿润,低声叹息“你不明白我们的苦心。你走了也好。你爸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大伯跟老三联手了,你爸孤立无援,怎么是他们的对手。这次你爸要是栽进去,往后我们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你出去也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蒋听月不知何时停了动作,坐在地上,看着她床中央那只陪了她好些年头的星黛露。
“妈,”她忽然出声,“你和我一起走吧。”
二奶奶怔住“听月,我”
她放不下还在拘留中的丈夫,放不下那些儿孙,放不下家里的一切。
只是犹豫的两三秒,蒋听月便已重新开始动作,合上箱子“算了。”
司机将一箱箱行李搬上车,蒋听月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上去,转身看到宁思音站在门口。
她顿了顿。宁思音从台阶上走下来。
蒋听月没有说话,在自己父母谋害她最好的朋友失败之后,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的朋友。
宁思音却和以前无异,张开手臂抱了抱她,自然亲昵地说“找个法国帅哥结婚吧,我最近想要个混血孙子。”
蒋听月笑起来“想要混血儿自己离婚找外国帅哥生去。”
“那我也生不出来孙子啊。”宁思音说,“我现在觉得做奶奶挺好的。”
蒋听月啐她“美不死你。”
她回抱宁思音,很快松开,潇洒地转身“走啦。别想我。”
“怎么办,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蒋听月没被她恶心死“你怎么这么肉麻。”
“确实有点。”宁思音摆摆手,“那你快滚吧。下次记得给我带个法国孙子回来。”
这个春节,过得相当之潦草。
二爷又进去了,而谁都知道,这次没有人能再救他。
家里发生这种事,二房的人愁云惨淡,大房又何尝提得起兴致。
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