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死而复生,只要她一句话,说自己想要好好休息,过平静的生活,燕兰庭就能逼自己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如她所愿。
燕兰庭以为往后余生都将这样下去,他们会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无法回到过去,甚至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相处,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自己能时不时再看她一眼,这就足够了。
和思念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相比,知道她还好好的,燕兰庭已然满足。
可燕兰庭没想到,就在方才,他差点又一次看着她死去。
虽然最后岑鲸性命无虞,但燕兰庭那名为克制的枷锁还是出现了裂痕,让他忍不住来找岑鲸,想再亲眼看看她,亲口同她说几句话,好确定她还在。
燕兰庭思绪复杂,表面却始终是那副高冷清淡的模样,叫岑鲸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将自己的手从岑鲸脖子上收回,说“今日之后,必然会有人怀疑我来书院的原因同你有关。”
岑鲸笑笑“你现在辞去书院先生一职,说不定还来得及。”
燕兰庭摇头“来不及,我现在要是走了,恐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拿捏你。”
岑鲸想了想“也是。”
“岑家也一定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燕兰庭说“这些年岑家但凡出个样貌像你的旁支,无论男女他们都会带来京城,送到我和长公主殿下面前,再不然就是送到岑奕那。”
岑鲸“他们还真是,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燕兰庭“我尽量替你拦着,若没注意漏了谁跑到你跟前,你只管下手,无论是弄死还是弄残,我都能替你摆平。”
岑鲸哑然,看着燕兰庭的眼里充满了诧异。
也是直到此刻岑鲸才发现燕兰庭似乎变了许多。
曾经的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人都是会变的,她都变了,燕兰庭自然也会变。
于是岑鲸没问燕兰庭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而是对他说“谢谢。”
燕兰庭没有等来岑鲸的追问,眸底微微一暗。
这时外头的白秋姝突然跟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楼上有人靠近楼梯。
岑鲸也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便向燕兰庭道了声别,转身朝外头的白秋姝走去。
燕兰庭看着岑鲸离开,直到岑鲸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从袖中拿出一支半指长的竹笛。
这支竹笛能发出类似鸟儿鸣叫的声响,是禁军暗中联络自己人用的道具,名叫雀笛。
方才他就是用这支雀笛,把岑鲸从医舍里叫了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萧卿颜从楼梯上走下,身后跟着她的驸马。
燕兰庭“突然想起周通说过,吞舟知道怎么听雀笛暗号。”
周通,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禁军副统领,至今还是禁军里的二把手,早年曾与岑吞舟有过来往。
五年前上元节,皇帝调了禁军两个都的人马围杀岑吞舟,故意略过了他。
萧卿颜想都没想“不可能。”
他们复盘过那晚发生的事情,确定当时埋伏岑吞舟的禁军就是用雀笛进行远程联络。
岑吞舟要是能听懂雀笛暗号,怎么可能傻乎乎地踏进包围圈。
燕兰庭收起雀笛“是啊,怎么可能。”
但要是岑吞舟她,自己不想活了呢。
书院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到傍晚,书院门口就聚集了不少学生家长,想要确认自家小孩在书院里的安危,更有甚者想把自己的孩子接回家。
萧卿颜也没为难他们,直接挪用了下一次旬休日,让学生们自行归家,后天再回书院继续上课,在这次事件中受伤的学生则可以等伤养好了再回来。
岑鲸和白家兄妹一块回了家。
到家后白夫人又请了大夫来,给三人查看,白春毅和白秋姝无痛无伤,却还是在临睡前被逼着喝了一碗安神汤。
当晚,喝了汤药的白秋姝抱着枕头去找岑鲸一块睡。
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岑鲸没主动追问,等白秋姝自己想清楚了,再跟她说今天下午的事情。
之后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白秋姝终于开口出声,她没有跟岑鲸诉说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惊恐,也没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而是问岑鲸
“阿鲸,我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岑鲸“怎么说”
白秋姝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岑鲸以外的人听见似的“我好像、好像一点不都觉得杀人是件可怕的事情。”
比起杀人,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甚至让她傻在原地一动敢不动的,是她在射杀凶徒后所获得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