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走过去,才一靠近,就听见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背对着她的方向,蹲在长椅边,柔声细语地劝慰着。
“囡囡,你去睡一会,休息休息,爸替你在这守着好不好爸跟你保证,绝对不让里头那小子有事咱能找来的大夫爸都给他找来预备着了,他出不了事,你听爸话,就这一回,你休息会儿,啊他醒了爸立马叫你,好不好”
“妈妈也跟你保证,你爸说话算话,他说了不算我罚他娓娓,你头上也有伤,这么熬着身体撑不住的啊,你撑不住还怎么等宁洲醒过来你去睡,我们替你等着,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等到他过了观察期彻底稳定下来,好不好”
“”
许娓娓父母都是直爽敞亮的暴脾气,往常多心平气和的时候也没这么说过话,这会儿温柔和蔼得跟变了俩人似的,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生怕声音大了刺激着娓娓。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外再怎么能呼风唤雨雷厉风行的人,到了家里的宝贝疙瘩跟前都是世上最平凡普通的父母,怕她冷了热了不舒服,心甘情愿放低身段好声好气、低声下气地哄着求着。
沈栀感觉这一年的气她都快要在今天叹光了,不远不近地听了会儿,见许娓娓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终于上前去,轻轻喊了声,“叔叔、阿姨。”
蹲在地上的两人回头,见是她,找到救星似的忙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给她带远了点,许娓娓妈妈心力交瘁,沈栀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永远容光焕发的脸上现出了疲态,她揉揉眉心,愁得厉害,“栀栀,你快想办法帮帮你叔跟我,娓娓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也没合眼,下午宁洲抢救之后就往那儿一坐,搂着椅背一句话也不说地等你们一块的同学先后来了几个了都劝不动她,她就是跟听不见似的,谁也不理”
“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许发财烦躁捋了把光头,担忧地悄悄看了眼自家闺女,确定她听不见,声音也大胆放粗了,“里头那小子说醒就醒了还好说这要天又十天半个月地不醒,这不得给自己熬坏了啊栀栀,你跟她好,你快和她说说,让她睡会儿,睡一会儿就行别的我都答应她她这哪是在罚她自己,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沈栀说好,朝外圈看了看,示意他们两个出去等等,“叔叔、阿姨,您们也累了一天,找个地方歇一会吧,我去试试。”
许娓娓父母跟裴秘书都出去了,连带着保镖守着的圈子都向外扩大了些,离得远远的。
沈栀走过去,在许娓娓旁边坐下,果真如她妈妈所言那样,抱着椅背头顶在墙上歪倚着,深深的眼窝里两只浅琥珀色的大眼睛空落落地望着icu的方向,如入无人之境,无论谁来、说什么,都撼动不了她,她整个人就像钉在这里一样,如果不是平稳起伏的呼吸声,她看上去就像只栩栩如生的蜡像。
沈栀没开口劝她,反倒把手里的热乎乎的菜包和粥递了过去,“吃点东西,饿着肚子没法等,吃饱了我陪你一块。”
许娓娓听话接了过去,沈栀到底跟她相识相伴那么些年,懂她心里所想,她该吃会吃,该喝会喝,该睡时也不是真的就不睡,身体强大的本能摆在那儿,人和身体拧着来终归拧不过,可有前提,就是留在这儿,宁洲在哪她在哪,她实在熬得一秒也撑不住了,睡也会在这儿睡。
许娓娓就着粥两口一个包子,很快四个包子一碗粥就吃得一干二净,沈栀把垃圾收了,真就一言不发地在她旁边坐着,不声不响地陪着她等。
许娓娓被人劝了一下午,从简彤到季一,连陆璟之都来过了,他们来来去去,脸上的疲惫如出一辙,或温和好言地让她去睡会,或干脆直白地告诉她到宁洲该醒时怎么都会醒,她这么执拗地等着除了熬坏自己根本没有意义她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但她还是没有去睡。
她轻轻喊了沈栀一声,“阿栀。”
沈栀嗯了下。
许娓娓说“你们说的都对,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害怕。”
她长到现在,十七年了,从来没有怕过谁、怕过什么东西,连林萱子把她绑去恶臭的垃圾厂举高椅子要朝她砸下来时,她都一丁点儿都没觉得怕,她在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她想你砸啊,你有种就砸死我,你砸不死我,就等着我报复你让你后悔活在这世界上,让你后悔生下来
可是看见宁洲浑身是血几乎了无生气地被抬上救护车时,支持着她天不怕地不怕横行霸道了十七年的信仰一下子就崩塌了。
她后悔了,不该明知道说那些话会激怒林萱子还执意说出口,以那种最能将人的怒火点燃到极致的语气方式,她后悔了,是不是当时只要她怂一点,卑微一点,小心奉承着林萱子,按照她想要的那样去百般求饶,宁洲就不会替她受这份本不该他来承受的报复。她甚至后悔到如果时光等倒流,她要回到初一那天,放下手里的椅子,不去伤害胡竞弛,不让当年的因存下迟早会结的果,更不会让这个果结到宁洲身上。
但是时间不会倒流,没有机会给她后悔重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洲被推进去抬走,她赖以嚣张的资本在生死攸关面前什么都不是,她爸再有钱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