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里,让他知道了又要替她担心,还是算了。
她把手机又放回去,不过一秒,电话铃声从里面飘出来,沈栀飞快一把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又让她意外。
她接通喂一声,那边的声音隔着听筒听起来更加低沉冷淡,只一个字,“嗯。”
沈栀抓着手机,不知道能说什么,想了想,喊他,“陆璟之。”
那头依然一个字,“嗯”
“新年快乐。”
“不太快乐。”
也是,快乐的都阖家团圆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个不相干的人打电话。可他太直接,该快乐的日子都不快乐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说话,电话那一端也没有声音了。沈栀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多没意思,明明在打电话,又相对无言,而她却也不想挂断。
太孤独了,知道有个人能和她一起孤独也好。
漫长的安静过后,那头又终于有了声音,“你那边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年夜饭
沈栀嗯一声,“吃完我就出来了,我舅不想让我走,可我想早点回家。”
沈栀听见他笑了声,意味深长,问她“吃的什么”
沈栀“就有鱼有虾的,靠海吃海,不然还能有什么。”
陆璟之“接着编。”
沈栀不知道她是哪里叫他听出破绽来了,打算再解释挽回一下,想想又作罢,何必呢,都是新年不快乐的人,干什么还要装相。
她终于说了实话,“我舅妈不喜欢我去,和我舅舅吵起来了,家都要砸完了,我没法待了,就出来了。”
陆璟之噢一声,还问她,“鱼跟虾呢”
虽然早知道他这个嘴向来毒的不饶人,可是沈栀还是有点想打他,可惜打不到,那既然如此,互相伤害吧,她反问“你呢你那边也完事了
他倒干脆,“早就完了。”
从一早天没亮时就开始准备,从洒扫到菜肴再到座次,要求务必处处精心绝不出错,到晚上开宴,上桌都要等着主位下来,坐主位的从他太爷爷到他爷爷,人变了规矩不变,主位不来,谁也不能落座。等到来了,听一遍从他懂事开始年年岁岁都一样的祝词,然后依次挨一遍训,主位离席,这顿年夜饭就到头了。
底下坐着的都是为了点卯才来的,点完了,都各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谁会和一群虽然同宗同姓,但心里想着你死我活的人坐在一桌吃饭
根本不会有人动筷子。
“那你不用跟你爸妈一起”沈栀要说看春晚,但想想,这种活动和他不是一个画风,大概和他父母也不会是一个画风,于是话将出口又顿住。
“不用。他们都有另外的家,可能还不止一个,这种日子,从来不会跟我在一起。”
陆璟之的声音照旧冷淡而没有起伏,他满不在乎,甚至都不需要问她想说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也不想问。
沈栀想着跟他互相伤害,他捅她一刀,那她就把这刀再捅回去,可是没成想,一刀捅出个豪门秘辛。这秘辛让她“握刀”的手抖起来,有点捅不下去了。一时甚至比对不出来,到底是她无家可归更惨,还是他有家胜无家更惨。
或许还是他更惨,父母健在但没人爱,她虽然母亲早逝,父亲等同“暴毙”,至少她知道,她妈妈是爱她的。
沈栀从车上下来,这站停在海边上,沙滩上有好多人在燃放烟花,仙女棒照亮了海岸线,她没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从台阶上下去,坐在了岸边长椅上,远远看着那一边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繁荣。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映着地上欢欣的人。
她问他“你那里今天能看见月亮么”
陆璟之仰躺在床上,拿过床头遥控摁下,屋顶渐变成全景透明天窗,外面安静地挂着一弯月亮,朦朦胧胧,他说“能。”
相距快要一千公里,在这个本该特别的晚上,一样孤独地看着同一只月亮。
这样想想,沈栀的愁绪忽然淡了,她对着电话笑了下,正要说话,那头冷不丁道“怎么要跟我天涯共此时”
沈栀“不,我是想问你看它像不像我送你的鲜花饼。”
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她给他们几个人一人寄了一箱,虽然她猜陆璟之或许根本不会吃,但谁都送了不送他,未免厚此薄彼,何况以他这个小心眼跟玻璃心,她送了他可以不吃,但是不送怕是不行。
“不像。”他说着,随手从床头矮柜上摸了一块撕开,“但是我吃了。”
沈栀有点意外,“好吃么”
“云腿的还可以,原味的太甜。”
沈栀是第一次送给别人远方的礼物,但她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收到远方的礼物。看到那一箱子包装花花绿绿有点廉价又带着明显当地纪念品风格的礼物时,他是什么心情
陆璟之咬一口手里刚打开的酥饼,脆皮和花馅一起掉进嘴里,好像就是这样吧,软乎乎的,有点绵还有点腻,但终究还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