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暗暗的,透过窗子撇了一眼外面,天似乎更阴了。
裴延掀开身上的褥子,撑着胳膊坐起来,抬眼就看到已经被挪到最里面的矮几上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的花枝正是他早前看过的,如今稍显凌乱乱的挤在花瓶中。嗯,硬要夸一句的话
在这个百花凋败、空气冷燥的冬日里,这团花颇让人眼前一亮。
“小爷醒了赶快洗把脸,醒醒神儿。”常嬷嬷端着一个铜盆走进来,看到裴延醒了,忙招呼道。
“我睡了多久”张口才发现嗓子哑了。
“多半个时辰了,王爷和娘娘担心您再睡下去,晚上睡不好,吩咐老奴来叫醒您呢。”常嬷嬷点了油灯,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爹爹回来了”裴延下了罗汉床,塔着软鞋走到铜盆旁,抹了两把脸。
“您睡着不久,王爷就回来了,现在和侧妃娘娘去暖阁中侍弄花草呢。”常嬷嬷拿帕子给裴延擦脸,又地上了一杯温水。
裴延捧着温水饮了几口,“爹娘用过午膳了”
“王爷和娘娘在暖阁忙着移花,还没让人传膳。”
裴延回到王府已经巳时末,他又歇了大半个时辰,现在大概已经午时末,早就过了王府传膳的时辰。
“我去看看。”裴延扯了斗篷胡乱裹在身上掀开了门帘。
一阵冷风袭来,裴延打了几激灵,瞬间醒了神。此时雪已经停了,上午飘的雪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像是霜。比起回府的时候,天儿更阴了,也更冷了,可以预测到不久的将来定会有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不过裴延的心情却不像之前那样阴郁,多少年了,接触到以前的人和事,总能激发起他内心的负面情绪,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应激反应,并不受他控制。对自己被抛弃这件事,他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和,他总说只要徐氏过得好就好了,但十多岁就要担负起生活的全部重任,没人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要说心里没有怨怼,才是谎话。
今天去了歪脖树巷,他的负面情绪全部爆发。看,他其实可有可无,就是没了他,她还能
通过非常方法让“他”得以存续,这可不是舐犊情深,只是单纯看重他的利用价值。十岁后,裴延就不在奢求母亲关爱,却原来他想做自己都很难。
不过回府后,呆在何侧妃身边裴延却突然想通了。曾经的人和事该随着“裴延”这个人的消逝而永远埋藏在他记忆深处了。
同住长安城,当然会有再遇见的可能,但再见面他们就只是他和她了。
他是裴宴,家住拱辰巷,爹是当朝秦王,娘是侧妃娘娘。
只要还能,今后他就会以这个身份存活于世。
想通了这个,裴宴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裴宴到暖阁的时候,秦王和何侧妃一左一右坐在长榻两侧,秦王手拿小铁铲松青瓷花盆中的湿土,旁边摆着棵矮苗,显然是准备栽种在里面的。何侧妃坐在另一边,手边放着几种香料,正在调香。
两人均穿着赭红色的束口棉衣,发髻也松散的垂在背后,看着就觉得田园舒适。他们身后摆着一盆玉兰树,树有五尺高,枝叶舒展开来直径也五尺有余,碗口大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煞是好看。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两人抬起头来。
秦王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终于睡醒了,再不醒为父都要以为鱼儿也要冬眠了。”
“那可不行,我可舍不得,要是一个冬天见不着爹娘我得想死。”裴宴凑到秦王跟前,笑嘻嘻的反驳。
“油腔滑调,”秦王笑骂,用手背把儿子的头拨开,“别挡了本王的光。”
“嘿嘿,”裴宴往旁边侧了侧身。
秦王又挥了挥手。
裴宴又往旁边挪了两步。
何侧妃不理会父子俩耍宝,指了指旁边的坐垫,“坐下醒醒神,再有一刻钟我们去用午膳。”
裴宴点了点头,踢了鞋,就窝进了软塌,还赖皮的把脚伸进秦王的毯子里,放在秦王腿上取暖。
秦王也不制止,任他动作。
“爹,花草不都是春夏栽种,大冬天移盆,这株芍药能成活吗”裴宴凑到秦王跟前,好奇的问道。
闻言,秦王诧异的看了过来,“呦,我们鱼儿还知道这些”
就是侧妃都抬头看了过来。
裴宴脸上一红,合着秦王和何侧妃是真心认为他们护在手心的宝贝蛋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啊。真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要如此护着这个宝贝糊涂蛋,只能说血缘还真是奇妙。
这个裴宴还真是误会秦王了,他是真的觉得诧异。就家里这个小祖宗,要说吃喝玩乐那样样比人精,想他撒个娇,说几句软话从母后和皇兄那抠了多少好东西,整个大夏朝他也是独一份了。但是要说到知四时节气,看苗识花,那真是抬举他了。
在秦王看来裴宴就如同一棵小树苗,上面有他和丽娘做,从未经过任何风吹雨打,他有向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