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缘和灵哑在树林里点了篝火,稍作休息。
灵哑捡来树枝,安静地添着柴火。
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乔缘一张有心事的脸,但灵哑倒像是什么也没想,神情平静宁和。
这一回,他生怕像是上次那样,根本追不上乔缘,但幸好追上了。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他一边添着柴火,一边平静地盯着火光。
乔缘抬头看了灵哑一眼,只见他乌黑的长发湿透,身上衣袍还淌着水,他因为没有灵根的缘故,无法自行将水分蒸发干。
换句话说,他此时一定极冷。
但他却怎么像是对寒冷没什么知觉的似的,虽然面色也冻得发白,却没表现出任何畏冷的迹象。
乔缘忍不住对他道“你衣服湿了,脱下来烘干一下。”
灵哑摇摇头,表示他没感觉到冷――他确实不觉得冷。
但乔缘以为他在强撑,不容置疑道“脱了烘一下吧,否则会着凉,脸上的水也擦一下。”
灵哑望着她,犹豫片刻,这才背过身去,将外衣脱了下来。
他坐下来用一根长的树枝挑着外衣,在火上烘干。
“泠”地一声轻响,他面上的银色面具也放在了地上。
一摘下面具之后,他便不抬头了,沉默地将额头上的雪水擦干。
他显然并不想摘下面具,因为害怕眼梢的那道丑陋疤痕露出来,但是不知为何,乔缘说的话,他都会去做。
“别动。”乔缘拽住他手臂,让他定住,仔细瞧着他。
他感觉到自己被打量,浑身僵硬,细细地颤抖,生怕被厌恶,恨不得立刻将面具重新带上,好将眼尾的疤痕盖住。
可就在这时,听见乔缘忽然轻笑一声,低声道“不过是一道疤痕而已,怕什么,我不觉得你丑。”
灵哑陡然愣住――
一模一样的话。
他是兽形时,她便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而今她比当年长大了许多,面对他有疤痕的眼睛时,还是这样一句话。
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她是唯一不嫌弃他的人。
乔缘她自己可能根本不记得了,当年在穴灵岛救下过一只幼年兽崽,但是即便不记得,她还是再一次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灵哑心中大石这才轻颤着落地,他抬起眼,用漆黑透亮的眸子看了乔缘一眼,不过在乔缘看过来之时,他立刻垂下了眼睛。并且待脸上水擦干以后,仍然将面具戴了回去。
但是,乔缘这下完全可以确定了,怪不得她总觉得灵哑的眼神似曾相识。
她上次听说他从穴灵岛上来,回忆起了自己在穴灵岛上的事情,还以为只是巧合,但方才见灵哑追着她数千里仓皇赶来,那一瞬间,她几乎可以确定了――灵哑就是当年她救起来的那只幼崽。
那只幼崽当时一直追在她身后,追了很久很久,追到两条后腿好像都要断掉了,但是乔缘不便从魔界将一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兽带回去,所以她虽然知道,但是仍然狠下心并未理会,并且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那里。
再之后,便再也没想起过那幼崽了。
却没想到,原来之后有这样的缘分――
可是,即便是魔兽,也是有灵根的,为何灵哑没有灵根
乔缘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先前问过灵哑,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又没有太多记忆,一问三不知。现在自己再问什么,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乔缘便不再探究那么多。
无论身边这只小兽是什么身份,从何而来,为何当时会出现在穴灵岛,乔缘都无所谓,也不再多问。
因为她知道,灵哑对自己半点加害之心也没有,反而,他心思单纯,遇到任何危险只怕都会不怕死地先挡在自己前面。
乔缘便问“你日后难不成要一直这样跟着我不成,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连冷月跟着自己长大,都没有千里迢迢地追出来。他却一声不吭地直接收拾包袱追出来了。
灵哑听见她这话,下意识就以为她又是想要赶自己走,紧张地看向她。
乔缘见他仓皇的眼神,便想起那只幼崽来,心中一软,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道“罢了,我答应你,以后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方才见到一人一马从远处踏冰而来,乔缘心中确有感动。
她去的是魔界,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地方,九死一生,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这少年却问都不问一句,便直接跟来了――不,倘若他问了,知道是危险的魔界,应当更加会不依不饶地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
这天底下,能这样为自己不顾性命的人,不多。
灵哑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几分受宠若惊、不敢置信,问她,当真
乔缘颌首,笑了一笑,道“当真,日后我带上你,你便不用千里迢迢地追得这么辛苦了。”
灵哑一瞬间眸子透亮,整个人的色彩都明朗起来,在暖意融融的火光之下,喜悦得十分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