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中立刻咯噔一下,打了个寒战。
只见骆奕争盯着她的神情极冷,漆黑眉梢和眼底仿佛凝结了一层细细的冰霜,夹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之情。
他周身灵力涌动,脚下衣袍翻飞凌乱,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压抑愤怒。
骆奕争情绪一向收敛,且对凡间人士一向没有多余表情,这还是吕柔瑾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某种像是想捏死自己一样的冲动,比任何人都令吕柔瑾脊背发凉。
“骆、骆大哥。”吕柔瑾又怕又恨,张了张嘴巴,可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骆奕争冷冷敛了情绪,摊开手,银色长剑宽约三寸,浮现在他沾有血丝的掌中。他的剑气将吕子义的后衣领挑了起来,犹如挑起一垛柴。
他缓缓走近,浑身犹如结了冰,随手将吕子义丢在吕柔瑾身边,瞬时掐断了吕子义的哑穴。
“不”吕子义嚎啕的声音陡然如同被掐断的气息,戛然而止。
吕子义抹了把泪水,在地上爬着躲到吕柔瑾身后。
姐弟俩一刹那像是丧家之犬,狼狈地抬头看向骆奕争。
骆奕争盯着吕柔瑾,竭力压抑胸腔中翻涌的怒火,“为何”
他开了口。周遭几乎所有弟子都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以及掺杂其中的阴冷,这是此前骆师兄绝对不会给他们带来的感觉。
比起愤怒于吕子义所说的事情真相,骆奕争更愤怒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自是从没怀疑过吕子义跌下悬崖是和乔缘有关,他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乔缘即便有时候无理取闹、脾气骄纵,可于他而言,始终是初见时的那个少女。
而若是当真与乔缘有关,便也是他的错,自当他来赔罪。
这一家人救了他,他为报救命之恩才将人带上了山。吕柔瑾的那些情愫他并非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从不在意,正如修仙之人于漫长修行中看见了一粒尘埃,不会激起半点波澜,不会干扰他分毫。
他唯一想要并肩而行、踏往大道的唯有乔缘一人而已。他和乔缘早已缔结婚约,三生三世一双人,认定之人已是命定之人,已经足够好,沿途无论出
现什么,也全是微不足道的匆匆一瞥而已。
他一直以为,他如此想,乔缘也是如此想的
他从不在意旁人闲言碎语,他亦以为乔缘也不会在意。
修仙之路长途漫漫,途中曲折坎坷自然不会少,他从不会动摇,他亦以为乔缘也不会动摇。
他们彼此坦诚,他无论做什么,也都会告知乔缘。
因此,他不曾忌讳将吕柔瑾一家带回山上,也不曾避讳替吕子义疗伤,更是在飞狼冥之后,不曾隐瞒自己急切想要快点将吕子义救治好的焦灼。
吕子义一日不好,宗中便有一日对乔缘不利的闲言碎语。他与乔缘荣辱与共,既是乔缘照看不周,乔缘拿了无涯灵芝,便由他消耗修为来替吕子义治疗。
可万万没想到,吕子义跌下飞狼冥一事,自己竟然未曾查证真相就这么被这一家人给蒙蔽了
大约是自己与乔凉立场不同,即便想过逼供一法,却也不忍心对救过自己的五岁孩童刑讯逼供。
是自己妇人之仁,导致事情发展至如此地步
所以。
这半月以来,缘缘分明猜到极有可能是吕柔瑾唆使吕子义贼喊捉贼,却仍然没有办法为她自己辩驳,只能咽下一口苦水,忍受其他弟子的闲言碎语
分明心中委屈苦闷,却还要忍受自己替吕子义去青朝峰求要无涯灵芝,步步相逼
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拿了血丹之后,转身便回剑舟峰,替吕子义疗伤
这些时候,缘缘心情如何,该有多委屈、愤怒、难过
那一晚他从雪山长途跋涉带回来天阶固元丹,乔缘拒不肯收,对他说是她自私自利,是她的错,他还以为乔缘全是在反讽,全是在说气话,只待她冷静之后,好好劝解便好。可此时回想,才能察觉到她眼中的并非愤恨,而是失望。
他竟然让她,对他,失望透顶。
骆奕争不忍细思,心中仿佛有无数把匕首,乱戳乱搅,他每深想一分,便愈发体会到这段日子以来,乔缘看向自己时那心灰意冷的眼神。
他强忍着心头痛意,脸色冰冷地盯着吕柔瑾,怒意几乎遏制不住“你可知,你白白消耗了缘缘一颗血丹”
他手中的剑划在地上,并未抬起,可是距吕氏姐弟只有几寸之隔,铮铮作响。
他整个人坠在阴影之中,眉宇一片阴影,众弟子从未见过冷静自持的骆奕争如此悔恨失控的一面。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骆师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吕柔瑾亦是面色发白,只觉脊背发凉。
她几乎快不认识骆奕争,忍不住对乔缘哀求道“峰主,峰主,柔瑾知道错了,是我一时之间鬼迷心窍,才拿凡间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您,全都是因为嫉妒,求您放我们姐弟俩一条生路吧,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