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说了这句话以后,不用纪询与霍染因催促,老胡已经开始他的描述。
和他苍老的外表并不相符,在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竟然意外的逻辑清晰,字句精确,听他娓娓道来的时候,纪询和霍染因,仿佛也看见了那可怖的一幕,如卷杀人画,徐徐展开在眼前
那是去年刚到深秋的时候,年久失修的大叶寺开始修缮。
山寺紧闭大门,谢绝香客。
本该游人络绎,香火鼎盛的寺庙变得冷冷清清,终日只有木匠、泥瓦匠这些专业工人,在山道中上上下下。
如此修缮了一段时间以后,银杏叶子开始铺满阶梯。
银杏虽然叫银杏,叶子却是金灿灿的,当它洒满通向佛寺的山间石阶的时候,多像一片片形状优美的金箔落满地面,恭迎那即将归来的佛祖啊。
撇开还在修缮的佛寺,这满是银杏落叶风景的山道,也吸引着人前往游玩。
虽说佛寺修缮者再三再四强调说施工地不安全,又在各个山上关口处摆上了“游人止步”的牌子,也阻止不了热情赏景的本地人。
现在再回头想想,所谓的“施工地不安全”,也许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
游人不少,我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我平日里不信佛不拜佛,不爬山不锻炼,虽然在这座城市住了很久,来这儿还是屈指可数。因为是一个人登山,也不想看那些一对对的年轻情侣扎眼睛,故此还特意避开人群,专挑没有人的小路,一边往上走,一边欣赏美景。
因为来的少,不识路,我稀里糊涂一路上爬,居然爬到了山的背后,也就是工地处。
我来得巧,到的时候正好是吃饭时间,工地里倒是没什么人,只是木头水泥磨具等等东西散乱了一地,虽然工地开阔,也有一种叫人无处下脚的感觉。
我爬了一下午,又累又饿,此时已经走不动了,便选在上来的路上,背对着工地的一块大石头后休息。
之所以选择这里,只是因为工地凌乱,而我上来是为了看风景,便下意识地选择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绝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或者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在石头后休息了一会,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板车的车轮滚过不平整的地面的声响。
是工人吃完饭回来又开工了吗我这样想着,转回头去,准备问问工人下山的捷径。
但我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基本黑了,又还没有黑到要开灯的地步。但这反而是一天中最黯淡的那个时间太阳已逝,灯火未亮,大地由蓝转黑,如被墨色浸染。
这种蓝色近黑的视野中,我看见一个灰衣服的人,拖着个板车,慢吞吞向前走。
板车上载着个大件的麻袋样的东西,麻袋的两头都落到地上,随着板车的前行,一路摩擦跳动。
不,那不是麻袋。
那是个人
当意识到板车上的东西的时候,我惊讶得不能自己,但我没有选择逃跑。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其实会爆发出平常难以想象的力量。
归根究底,自己才没有办法认识自己。
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的人生经历丰富啊。
总之,当我意识到板车上的是个人时候,我不止没有想过逃跑,甚至悄悄地调整了角度,以便更好的观察。
我注意到,那个人是背朝天空,面朝地板,趴在板车上的,模样魁梧,是个男人,他的脑袋和双腿,都垂落在板车以外,接触着地面。
看到这里,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生是死。
但我已经开始担心他和地面接触的脑袋也不知道那水泥地板会不会弄花他的脸
好吧,这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好奇。
我一路看着,看着这个灰衣服的人拖着车子来到水泥池前,又看着他将水泥浇入模具这里得说一下,寺庙佛像总体来讲,有泥塑,木塑,金塑等等。
一般庙内主佛要么木雕,要么金造,唯有旁边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佛陀,才用泥塑。
这点常识,就算我从不拜佛,也弄得明白。
而且我还知道他倒入泥浆的模具,就是偏殿里的四大天王这倒不是我认出来的,而是旁边放着块牌子,牌子上大喇喇地写着“偏殿、四大天王”。
想来也是寺庙的修缮人怕泥瓦匠弄错,特意写好的吧
寺庙的修缮人在这种细节上,做得还真不错。
总之,那个灰衣服从板车上拿起一块淡黄色的,大约是大块油布一样的东西在模具里铺好,再把板车上的人推到上面,用油布密密裹起来。
那人很细心,还用胶带固定了一番。
我当时不懂,后来查了些资料,这样是防止尸臭外露,做下这种生杀大事的人,考虑的总比我周全。
然后就是水泥,铁灰色的,沉重的水泥,自他胸腹处落下,一点一点,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