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而是有些事,你要想清楚你有没有必要去做。”
越国公自己也是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这个道理,他自然是不指望墨珣年纪轻轻就要跟自己一个想法。
“你别看现在朝中风平浪静,但只要你稍有异动,那就很快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我”越国公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宣和帝会把传位诏书交给自己,但是这个传位诏书就像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越国公甚至不用细想,都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现在劝墨珣这些,并不全是担心墨珣会再给自己惹麻烦,更多的是考虑到自己百年之后,恐怕就没人能护得住墨珣了。“祖父其实不求你建功立业,只要平安就好。”
墨珣这就看向越国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越国公似乎尽显老态。墨珣虽然活的时间很长,有的时候也会露出苍苍白发,但脸却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在徽泽大陆,一个修士若是连面容都露出老态,那就代表着这个修士的寿元将近。这无论对于凡人,还是对于一个修士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事。
从越国公的脸上,墨珣似乎还能隐约瞧见他年轻时的气宇轩昂,然而人老了之后,褪去了一身“棱角”,剩下的便是“圆润”。墨珣不知道越国公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却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好。
如果按照越国公与赵泽林之前对自己说的话,那么越国公早年的性子应该是跟自己差不离的。可是在京中做官这么多年下来,越国公逐渐变得圆滑老练,而他所说的“大济天下”似乎只是他年少轻狂时的一个梦了。
墨珣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管闲事过了,他从未想过要守护苍生,就算在徽泽大陆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这等想法。然而那日在早朝上,他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可是被越国公这么一说,他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而可笑。
他何德何能呢
天道尚且无法管尽世间的不平事,他又能做什么
一个王朝的兴替,政权的更迭这些无非就是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很小的一部分。
正如越国公所说,他并未身居要职,很多事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他去考虑。他的当务之急也不过是做好编修年史的工作,等到了三年之后的考核,看看自己是继续留在翰林院,还是会被派到别的衙门。
“孙儿明白了。”
越国公从墨珣的话里听出了无奈,然而世事如此,哪能事事都让人称心如意呢“等你到了那个份上,再考虑这些吧。”
原先墨珣还没当官的时候,越国公倒也愿意跟他多说一些,可现在不同了,墨珣已经在朝为官,越国公反倒担心自己跟他说的那些会促使他去做出一些无法预计的事。
朝中党羽众多,若是墨珣不慎惹了谁的眼,到时候被朝臣们群起而攻之就算是宣和帝曾经赞赏过墨珣,却也还是得在朝臣面前让步。
更何况,墨珣早前未曾为父守孝一事已经惹了宣和帝不悦。
越国公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恐怕那件事刚被周涛捅到宣和帝面前的时候,墨珣就已经被剥夺考生资格、永世不得进京了。
而越国公今日劝墨珣的这些,只是希望墨珣不要让以身犯险。如果有什么事真的非做不可,那么至少在做事之前,能把自己摘个干净。
“尽管我现在这么说,但我却希望你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仍能够保持这份初心。”
“不论如何,我希望你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能够不负此生。”
等到越国公开口让墨珣回去之时,墨珣却是禁不住心中感慨做官难,想做一个好官更难。
他从来没有当过官,自然理所当然地以为遇见不对的事就要去查,遇见不平事就要管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些。
墨珣一直到回到了栖桐院,都冷着一张脸。林醉其实在饭厅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越国公会跟墨珣说什么,此时等到墨珣回来,一看他无甚表情,那便是料到了越国公应当是训了他的。只是汉子大都好面子,就算自己已经知道他挨了训,却也不能这么大剌剌地劝。
林醉想着,这就迎了上去,“夫君今日可是累了”
墨珣摇头,“累倒不会。”他看了林醉一眼,见林醉眼中满是关切,这就笑了起来,“夫人才是累了吧都怪我,昨天跟你说了那么些话,劳你今日费神了。”
他刚才听了越国公的一番话,正是心情不佳的时候,可见到林醉一瞬间,心中的烦闷似乎全都被拂去了。
“没有,都是为了百姓。”林醉此时再看墨珣,见他似是已经从越国公的话里走出来了,这就暗自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大习惯一脸冷峻的墨珣,看着好似没有一丝人气。
“为了百姓就不累了”墨珣自是不信,这就拉过林醉的手往屋里走,“明日夫人可还要到城外施粥”
“要的。”林醉点点头。大名翁主没发话,让他们不要再去,那他们就需得每日都到城外报到。而就算越国公夫人和伦孺人不去,那他这个作为晚辈的却还是要到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