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柔没想到伏廷会回应自己,她一直觉得,这人身为骠骑将军,性情淡漠孤僻,根本不会将身份低微的商户女放在眼里。
最初连柔怕极了他,总觉得无风不起浪,骠骑将军在百姓传言中能止小儿夜啼,他自身必定极其狠戾。
谁知道还没过多久,那些固有印象连带着心悸就被击碎,烟消云散,被她彻底遗忘在脑后。
“那舅舅多保重,柔儿先告退了。”
少女歪着头,眼底盈着融融笑意,唇珠粉润,在烛火掩映下显出浅淡光泽,即便面上不带半点脂粉,依旧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对上那双眼睛,伏廷喉结上下滚动,险些开口将人留在行宫。
不过他好歹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意志力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很快就缓过神来,神态恢复如常。
“你的伞骨断了,拿墙角那把回去。”
听到这话,连柔先是愣住,随后弯下腰身,把墙角的伞握在手里。
这把伞伞骨结实,伞布偏厚,刚才还沾了不少水渍,拿起来沉甸甸的,又有些冰凉。
她一步步往外走,雨线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让她精神一震,心情也不像来之前那么压抑。
跟在伏廷身边的侍卫都是他的心腹,这会儿早就备好了马车,对待连柔的态度也变得格外谨慎。
沉默寡言的军汉掀开车帘,等连柔坐稳后,这才扬起马鞭,徐徐前行。
边走军汉边琢磨着,将军今年二十有三,以前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另眼相待过,只有连氏女是例外。
她皮相精致不假,但陪都城乃至于整个大业,比连氏女貌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将军不止没在那些美人身上耗费心神,甚至连看都懒得看。
连柔不清楚军汉的想法,她脊背靠着车壁,柔软指尖摸索着伞骨。
折腾了好一通,她也有些累了,闭上眼,昏昏欲睡。
谁曾想男人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前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眉目疏朗,轮廓分明。
少女像是被吓着了,没拿稳伞,发出砰的一声响。
车帘外的军汉怕出意外,忙问道“连小姐,您怎么了”
小手
按住襟口,连柔扬声回答“无碍,伞倒在地上罢了。”
闻声,侍卫放下心来,继续驾马前行。
连柔走后,伏廷继续翻看卷宗,身边伺候的侍卫将箱笼中玉簟铺在榻上。
玉石相碰,叮咚作响。
青年听见动静,抬眸瞥了眼那张熟悉的玉簟。
“怎么把这东西带到鱼泉了”
侍卫常年跟在将军身边,早就习惯他喜怒无常的脾性,即使伏廷现在没有动怒,他的态度依旧谨慎。
“咱们在陪都时,您将此物放在书房,时不时还会拿出来看上一眼,属下以为您用惯了这玉簟。”
伏廷挑了挑眉。
放下手中的书册,青年起身走到榻前,掌心覆盖着触手生温的玉片。
他还记得连氏女去将军府给他送谢礼,发现木匣中装着的是玉簟,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可怜极了。
方才查阅卷宗,伏廷已经确定行宫的地基有问题,若是房屋因暴雨而垮塌,玉簟留在这里还真是糟践了。
“把东西收好,明日送回将军府。”
伏廷起身走到窗前,天光完全黯淡,以马车的速度,他那外甥女应该已经回了别庄。
马车停靠在别庄前,连柔抿了抿唇角,细声细气地跟军汉道谢。
她不想惊扰了母亲,自顾自撑伞走进了厢房。
连柔没发现,连熙微一直站在墙角,那双向来美丽的凤眼被嫉妒灼得通红,指甲狠狠从木框上刮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声。
连熙微不是傻子,在鱼泉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柔除了去行宫还能去哪里
行宫内住着的两位贵人,是她下半生的筹码,连柔已经夺走了爹爹娘亲的爱、夺走了珍贵的茶方,为什么连她的机缘都要抢
她那张脸生得美,万一陈王或者秦琰动心了,自己拼命筹谋的一切岂不是付诸流水
想到这种可能,连熙微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
原本她只是厌恶连柔这个胞妹,此时此刻,厌恶已经化为浓到化不开的恨意。
也许是要想个办法了。
连柔刚踏进房门,青苓这丫头便红着眼迎了出来,瞧见小姐换了身衣裳,她担忧的问“小姐,您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你别担心,刚才雨势太大,我
只不过在行宫更衣罢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连柔眨了眨眼,轻声保证。
“当真您莫要骗奴婢。”
青苓不太相信,仔仔细细端量着,确定主子面颊红润,藏在衣襟下的肌肤也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今晚把衣裳细软收拾好,咱们也该回陪都了。”
连柔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