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柔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难免有些口干,她微垂着头,圆亮杏眼紧盯着乞丐。
乞丐几乎快按捺不住从心底涌出的暴虐,噬身毒能溶解人的血脉筋肉,也能摧毁一个人的神志。
若非他心性坚韧,恐怕会失去所有理智,成为一头暴虐嗜血的野兽。
嗅到药茶溢散的清淡香气,男人突突直跳的额角平复不少,他眯了眯眼,一把夺过还冒着热气的瓷碗,咕咚咕咚将药茶喝了个干净。
连柔目瞪口呆,淡粉的唇瓣微张,呆呆问了一句“不烫吗”
乞丐嗓子坏了,且他性子独,仿佛山上的孤狼那般,根本没有理会连柔的意思,侧了侧身,面朝墙壁睡了过去。
这人既然醒了,连柔总要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他偷偷离开小院儿。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疑虑,但药茶对身体有益,只要你再服上几剂就能看到效果,事实胜于雄辩,你不信我,也该信自己吧”
连柔什么也不求,只求乞丐的身体能日渐好转,如此就说明药茶有用,那她也能放心前往将军府,为母亲换天山雪莲。
伏廷从来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女人,以往在侯府里,无论是亲族的女眷还是婢女,看见他便会胆颤心惊,没有谁敢在他面前喋喋不休。
此刻听着那道娇软柔怯的声音,青年浓黑的眉越皱越紧,刚平复下去的焦躁再度涌起。
至于她口中所谓的贵人
伏廷眯了眯眼。
连柔无端觉得有些发冷,她打了个寒颤,颤巍巍说“你莫要着凉,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
说罢,少女快步离开了小院。
刚走出院门,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将萦绕在周身的寒意驱散了。
但连柔并没有放松太久,再过三月,长夏伯府便会被抄没家产,届时会有官吏来清点财产,女眷这边也必须在婆子的看管下换上粗布衣裳,褪去珠翠首饰,府邸里的一文一厘都不能往外带。
坐马车回伯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思量着自己该怎么做。
她无法阻止长夏伯府被抄家的命运,毕竟重生这等奇异莫测的遭遇自是不能说出口的,伯府中除了焉氏真心
疼她爱她,别的主子都将她视为拖油瓶,认为连柔身上属于商户的血抹黑了伯府的声誉,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她真吐露了伯府被抄家的消息,恐怕会被所有人当作丧门星,送到穷乡僻壤的庵堂中关一辈子。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连柔只能另辟蹊径,她准备将金银首饰装在木匣里,藏在城西小院的房梁上。
她手中的银钱虽然不多,好歹可以坚持一阵子,等她将药茶的方子琢磨透,就能照顾焉氏,也能让母亲的日子好过些。
马车停在伯府的西门,连柔刚进府门,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柔儿,你去哪儿了可曾看见二房的玉枫,那孩子不知跑到何处疯闹去了,阖府上下的奴仆翻来覆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
此刻宁沅穿着一件正红色的裙衫,她五官生得秀丽,面上妆容也格外精致,她的目光落在连柔手里的帷帽上,眯了眯眼,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宁沅口中的宁玉枫是二房嫡子,今年不过四岁,生得玉雪可爱,又得了先生夸赞,说他有怀瑾握瑜的气度,在伯府的地位并不逊于长房过继来的宁玉年。
听到这话,连柔突然想起前世发生过的一件事。向来乖巧的宁玉枫,有天甩开了书童小厮,直接坠进了后园子的假山缝儿中。
四岁的娃娃除去过胖的,大多身形瘦小,宁玉枫也不例外,他被卡在石缝中,周遭一片乌漆墨黑,踝骨生疼,仿佛被不断劈砍般,早就哭得撅了过去。
最后还是连熙微找到了这个孩子,那时候都入夜了,她将昏迷不醒的宁玉枫抱回二房,经大夫诊治后,宁玉枫保住一条性命,却跛了脚。
即便如此,二夫人傅氏依旧对连熙微无比感恩,伯府败落后也对她颇为照看。
连柔还记得这个堂弟,乖巧温和,每回见她都会甜甜笑着唤声姐姐,可惜跛了后,宁玉枫的性子就变得阴沉起来,整个人也瘦弱不堪。
她暗暗叹了口气,决定待会便去后园子的假山缝处瞧一瞧,若能提前找到玉枫,及时医治,也许这孩子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楚。
连柔很了解宁沅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知道她看似和善,心地却算不上好,这会儿便斟酌着词句,轻声
解释
“前些日子我遇见了个身受重伤的乞丐,将人安置在城西小院中,免得丢了性命,晌午去瞧过一眼,他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连柔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宁沅是长夏伯府的大小姐,府中所有奴仆都任她差遣,无需费力便能查清自己的所作所为。
既然如此,与其掖着藏着,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说清楚,反正她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妹妹还真是心善。”
宁沅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她向来不喜连柔这个继妹,只因连柔那张脸生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