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吕太后鸩杀赵王如意之后,忽又闷闷不乐起来。那时审食其总在宫中的时候居多,看见吕太后似有不豫之色,忙问他道“太后何故不乐照臣说来,现在你以太后行天子事,赏罚由你,生杀由你,怎么还有愁闷的事情”吕太后道“戚婢为我生平第一个仇人。他的儿子,虽然已死,他还活在世上,我实在大不称心。”食其道“我道何事,原来为了这一些些小事。马上把他处死,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你也未免太多愁了。”吕太后听了,微微含嗔道“处死这个贱婢,自然容易,我因为想不出他的死法,因此烦恼。”食其道“要杀要剐,悉听你的吩咐,怎的说出想不出他的死法呢”吕太后道“你既如此说,你就替我想出一个特别的死法来。我要从古至今,没人受过这样刑罚,方始满意。你若想得一个最毒最惨,而又没人干过的法子,我便从重赏你。”食其笑道“我这个人本无才学,限我三天,方能报命。”吕太后听了,也被他引得笑了起来。
等得饭后,吕太后偶至后园闲逛,忽听得有杀猪的声音,甚是凄惨,便踱了过去。尚未走近御厨,遥见一只母猪,满身之毛,虽已钳去,当胸的致命一刀,尚未戳进,那猪未死而先拔毛,岂不可惨。原来这个杀猪法子,也是吕太后始作俑的,他说,先戳死而后拔毛,肉味是死的;先拔毛而后戳死,肉味是活的。他的命令,谁敢不遵。不过当时宫内的猪,也算受了无妄之灾,同是被人吃肉,还要多受这个奇惨的痛苦,未免冤枉。
吕太后那时看了那猪之后,顿时心有所得,赶忙回至宫里,跨进房去,却见食其一个人昂着脑袋,似乎还在那儿想那法子,他便笑对食其道“你这傻子,可以不必费心了。我老实对你说,我想不出的法子,你便休想。我此刻偶然看见一桩事情,那贱婢的死法,却已有了。”食其忙问何法,吕太后又微笑道“你看了自会知道,何必我来先说。”说完,便来至堂前,自已情往上一坐,吩咐宫娥彩女,速把戚婢带来。
顷刻之间,戚夫人已被带至。此时戚夫人已知吕太后的威权,不由得不向吕太后双膝跪下,只是不敢开口,悄悄地抬眼朝上一望。只见吕太后满面杀气,危坐堂中,两旁侍立数十名宫娥彩女,肃静无哗。可怜他在腹中暗忖道“今天这场毒打,一定难免。”哪知并非毒打,真要比毒打厉害一百万分呢当下只听得吕太后朝他冷笑一声道“你这贱婢,万岁在日,我自然不及你,如今是你可不及我了。”说完,便向两旁的宫娥喝道“速把他的衣服先行洗剥。”戚夫人一听吕太后此时说话的声音,宛如鸮鸟,未曾受刑,先已心胆俱碎。这时候没有法子,只得低声叫着太后可否开恩,让我连衣受杖罢。只见吕太后正眼也不睬他,只是把他一双可怕的眼珠子钉着那班宫娥。
那班宫娥自然拥上前来,顷刻之间,已把戚夫人剥个裸虫一般,先以聋药,熏聋耳朵,次以哑药,灌哑喉咙,再挖眼6珠,复剁四肢。可怜戚夫人受着这种亘古未有的奇刑,连嘴上也喊叫不出,他心里如何难受,可想而知的了。当时卧在地上的戚夫人,哪里还像一个人形,不过成了一段血肉模糊的东西。这种名目,吕太后别出心裁,叫作人彘。有史以来,人彘之名,真是创闻。吕太后此时既出心头之气,一面命人将这个人彘,投入厕中;一面去与审食其开怀畅饮,以庆成功。
他们二人你一杯,我一盏的,喝了一会,吕太后又想起一事,便对食其道“嗣帝居心长厚,我要害死如意,他却拼命保护,如此母子异途,很于我的心思不合,将来若被臣下进些谗言,我虽然不惧他,你这个人的命运,便有危险。”食其听到此地,果然有些害怕起来。过了一阵,越想越怕,扑的一声,站了起来,似乎要想逃出宫去,从此与太后斩断情丝的样子。无奈吕太后中年守寡,情意方浓,哪肯就让审食其洁身以去。当下便恨恨地朝食其大喝一声道“你往哪儿走,还不替我乖乖地坐下。”食其一见太后发怒,只得依旧坐下,口虽不言,他的身子却在那儿打颤。吕太后见他那种促尴尬的形状,不禁又生气,又好笑地对他说道“亏你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这一点点的胆子都没有,以后我还好倚你做左右手么”食其听了,仍是在边发抖,边说道“太后才胜微臣百倍,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计,方好过这安稳日子。”吕太后微笑道“你莫吓我自有办法。”说着,即令宫娥,去把嗣帝引去看看人彘,使他心有警惕,以后就不敢生甚么异心了。
宫娥当时奉了太后之命,便去传谕内监照办。内监忙至惠帝宫中。那时惠帝正在思念少弟赵王,忽见太后宫里的内监进来,问他是否太后有甚么传谕。内监道“奴辈奉了太后面谕,命奴辈前来领陛下去看人彘。”惠帝正在无聊,一听人彘二字,颇觉新颖,便命内监引路,曲曲折折,行至永巷。内监开了厕门,指示惠帝“这个就是人彘,陛下请观。”惠帝抬头往内一望,但见一段人身,既没手足,又是血淋淋的两个眼眶,眼珠已失所在,余着两个窟窿,声息全无,面目固难辨认,血腥更是逼人;除那一段身子,尚能微动之外,并不知此是何物。看得害怕起来,急把身子转后,问内监道“究是何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内监附耳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