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破四
百里洲手指的温度很凉, 从程菲脸颊上滑过去,替她擦去眼泪。竟让她恍惚间生出一种几近温柔的错觉。
程菲怔住了。
两天前在福利院,她在询问他联系方式时, 曾提过一句“后天自己要过生日”。她没有想到, 这个男人会记得她随口提及的一句话。
周围的空气似有一瞬凝固。
须臾,程菲回过神, 察觉到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脸上,这举动由一个陌生人来做,亲昵得有些出格。她心里一慌, 条件反射般轻轻别过头,避开了他手指触碰,两颊不争气地再次泛起红晕。
百里洲右手僵在了半空。
他低眸, 安静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儿。夜色已经很深, 起风了, 姑娘黑色的发丝在晚风中翻飞。她侧头望着别处, 牙齿倔强咬紧嘴唇,不理他, 一声不吭。
红着眼眶,也红着脸蛋儿。
片刻, 程菲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吐出来, 看都不看他,道“周先生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我要回家了。”
百里洲闻言, 点了下头, 径直转身就往体育馆出口走。
程菲愣住,皱眉朝那道背影喊“你去哪儿”
“送你。”对方头也不回地说。
“”程菲惊讶又茫然, 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仍是沉默。几秒后,嘀咕着腹诽两句,裹紧外套动身跟上。
这一晚的云城,无星也无月。头顶夜色如铺陈开的纯黑绸缎,冰凉刺骨,又像幼年时母亲散在枕间的长发,缱绻曼柔。
前后隔着约三米的距离,男人和姑娘走在体育馆长满荒草的野地上,一路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废体育馆没有别的出口,要出去依然只能翻墙。
百里洲人很高,手长腿也长,胳膊往矮墙上一撑,整个人轻而易举就上去了,动作非常利落。他屈了一只膝盖半蹲在墙头,扑扑手,回头往身后的墙下看。
女孩儿也已经跟上来。她抓住旁边的一颗枯树树干,踩着散砖往上爬,冬日夜幕下,娇小身形裹在厚厚的羊羔服里,看着笨重滑稽,像只呆头呆脑的企鹅。
百里洲眼里闪过一丝很淡的笑意,没说话,朝她伸出去一只手。
程菲抬眼。他的骨节修长分明,掌心宽大,看着很有力,莫名竟教人心生安定。
她抿了抿嘴唇,移开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自食其力往上爬。
百里洲见状没什么反应,径直又把手收回。
数秒后,她终于也爬上墙头,手掩住心口,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百里洲纵身稳稳落地,回转身,看见那女孩儿小心翼翼坐在了墙头,两条细细的腿悬空支出,探头打望,紧张不安,似乎在目测足尖距离地面的高度。
百里洲盯着她,淡淡地问“要不要我接你。”
墙头倔强的程菲没有回话,深呼吸,两手撑住墙面猛地往下跳。与此同时,百里洲拧了眉,下意识站近半步便出胳膊去接她。
毫无征兆的,姑娘就这么轻轻盈盈落在了他怀里。
程菲落地后没站稳,下意识拽住百里洲的胳膊踉跄几步,回神后一抬头,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近――自己被男人整个护在双臂之中,她的额头甚至已经轻轻抵住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颚骨,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萦绕在她鼻息之间
短短叫呼吸交融,程菲心尖猛地一颤,赶紧挣开他站远几步,不太自然地挤出一句“谢谢。”
百里洲脸色冷淡,像没听见她这句道谢,迈着步子径直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机车旁边,一伸手,把挂在把手上的黑色头盔拿起,朝她丢过来。
程菲下意识伸手接住,皱眉,望向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百里洲长腿一跨骑在了机车上,轰隆一声,拧燃引擎。然后侧过脑袋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出声“上车。”
程菲费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百里洲微挑了下眉,没答话,就跨在机车上等。
须臾,程菲咬了咬唇纠结片刻,走过去上了车,坐在了后座位置。两只手抓着座位后方的凸起铁拦,尽量不与他接触。
“你爹妈没教过你,女孩子大晚上别到处乱跑”百里洲面无表情,微弓上半身,语气很淡,“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把你骗到荒郊野外,哪儿像个二十几岁的人。”
程菲“”
“抓稳。”
话音落地,黑色重机车“轰”一声飞驰出去。
程菲低呼出声,整个身子在惯性作用下猛地甩向前方,她额头一下撞在他硬邦邦的背部肌群上。下一瞬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她双臂一把环住了他的腰,抱得死死的,像溺水的人攥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夜色中,黑色机车如一支穿云破雾的箭,速度极快,风声呼啸。
隔着头盔的挡风玻璃,程菲怔然望着身前的男人,心跳如雷,两只手的掌心几乎都沁出了薄薄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