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既寿永昌(4 / 6)

“你都在想什么”她靠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低低地、甜甜地和他解释,“三师兄情形特殊你没瞧出来,他的身体其实是女人的身体么”

他呆住了“女人可”

却又想起来,这小狐狸当年女扮男装,也是一点不露马脚。

他犹自不信,怀疑道“那你怎么叫他师兄”

“他就是师兄。”她理所当然说,“三师兄虽是个女人的身体,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所以我就按他认为的来对待他,这有什么不对么”

这可哪里都不对,哪里都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为难地想了片刻,最后决定,既然那“三师兄”本身其实是个女子,那就是个女子,什么认为不认为,都不作数。也就阿沐这傻乎乎的小狐狸,才总是太体贴别人的想法。

他有点吃味“你对别人的想法这么在意,怎么却不来体贴体贴朕的想法”

她看着他,眼神柔和起来。

“姜月章,对不起。”她轻声说,“可我实在没有法子了。”

他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忽然觉得心中最后那点郁郁也烟消云散。真神奇,他想,只是她轻飘飘一句话、三个字,他却陡然获得了平静,再也不觉得意难平。

有什么可纠结、可痛苦的她说会等他,她说对不起他,她会因为他生气,就千里迢迢、星夜兼程赶来哄他。这已经够了。

她给他的其实从来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太多太多。难怪他觉得满足。

阿沐离开的那一天,是大齐九年的四月二十五日。

他将这个日子牢牢记在心中,隐约也盼望着,下一回她何时来如果今年她都再没有时间,那等他空了一些,可以抽空巡行,首先就去西北找她。

但他再也没有等来第二次见面。

这一年的十一月,一个不怎么寒冷的冬天,西北传回了她病逝的消息。

她那古怪的三师兄千里奔来,送回了她的遗物,还有给他的一封信。那不知道算男算女的人,带着泪,将东西给了他――其实无非是一小箱子零碎,是她平日里爱用的。

“小师妹非要我带回给你,说希望你别那么难过她还说,如果你想留她葬在一起,也好。可是,可是”

他在她的箱子里翻出了机关小鸟,和他那个是一对。他盯着小鸟的眼睛,平静地问“可是什么她人呢”

“可是她身上的毒太霸道,又被她自己调整过,她气息一没,身体就也即刻被毒药腐蚀干净”

“小师妹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她的三师兄捂住脸,泣不成声。

他站在那里,花了一些时间去理解这个事实。然后他想,有个人在这儿哭哭啼啼,真是烦人。

真是可笑。忽然逝世,尸体被药物腐蚀干净这些事,他原本不已是经历过一遍

现在只是过去的演练重现,又有何好悲伤或痛苦的。

他便冷冷道“知道了,你退下罢。”

她的三师兄大吃一惊,好像还骂了他一顿,又和旁的大臣吵了一架――大约是这样的吧,他记不大清了。

他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安静地、正常地生活,井然有序地处理着一个好皇帝该有的日程。

他上朝、听朝臣吵架,又一个个地骂过去,然后做决定。

他批阅奏章,定期询问大小事务的推动情况,还要时刻注意国内民生、边境状况,别一不注意让天灾降下,那就又是一片人间惨事。

他也不时听一听关于崆峒派的汇报,知道他们做了这件事,又做了那件事。有时他们也给他惹祸,一群没脑子的、不顾后果的、只知道沉迷于奇巧之术的匠人――唉,谁让她看重。不过那些东西,有一些确实也挺有用的。

他是如此正常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何周围的人表现得那样担心。

连那个胆怯的、没什么出息的同胞姐姐,长平公主,竟然都鼓起勇气来找他。天知道她唠叨了些什么,但最后她居然敢跟他拍栏杆,大叫说“你这样子,对得起裴大人的心血吗你是想让自己明天就死吗”

出息了,长进了。

他在风雪中回头,有点诧异“你同阿沐相熟”

长平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旋即又昂起头,微微颤抖着,说“反正裴大人不会开心你这样”

“我哪样”他是真的有点奇怪,想,他还活着,这还不够还要如何

长平跺着脚,像个市井泼妇,尖叫道“你已经在风雪中坐了一天一夜了,你要不要命――要不要命你是皇帝,肩上担着多少人的命,你不要,他们也要啊”

他更惊讶了“这是阿沐教你的倒还会关心民生了。”

他稍稍花了些心思,想了一想,想起这两年长平的确有所改变。她不去热衷于挑选丈夫,而是去打听崆峒派的一些消息,还捐了些钱、物资,给慈幼局那边。

这也是一个被阿沐影响的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