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力(3 / 5)

缈虚弱又满是恶意的笑。

“小骗子,我如果再也醒不过来,你也就别醒了。”他在她耳边呢喃,冰凉的嘴唇在她耳廓上移动,“陪我一起死。我粉身碎骨,你也要在我的骨血里。”

“为什么你要死自己死,不要拖着我”

“反正,”他的声音清清楚楚,恶意和嘲讽也清清楚楚,“你自己也没有多么想要活下去吧”

裴沐呆住了。

这个,这个

你在说什么鬼话她想这样高声驳斥,却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想活,不想活谁想活,谁不想活

她思绪混乱,心跳如鼓。

姜月章这个死了多年的人,为什么还能这么顽强地、拼了命地、不顾一切地挣扎

这样执著的挣扎,这样执著的求生欲

简直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裴沐望着那急速远去的悬崖和蓝天。

好像在这一瞬间,在飞快从天上往地下坠落的瞬间,世界终于在她眼中有了切实的模样。她开始想起生命挣扎时的希望与绝望,想起血液奔流时的激动与欢欣,想起――

裴沐突然使劲一挣。

却不是挣开他,而是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她抓住这个人的肩,面对面地看着他。

在已经成为一片虚影的世界中,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地、恶狠狠地说“姜月章――你若是求我救你,我便救你”

她周身有剑气飞扬,已经悄悄减缓了他们坠落的速度。

姜月章则背对崖底,面向长天也面向她,手里正牢牢抓住她的腰。他还在盯着她,嘴角嘲讽的弧度加大了。

“救我。”他说。言简意赅,居高临下。

裴沐气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他笑容逐渐减淡,漠然又坚定地重复一遍“小骗子,救我。”

裴沐张了张口,又闭上。

这是不是一个气得说不出话的表现好像是,可好像又不是。她说不上来。

但确实有什么情绪烧灼着的血液,烧灼着她的皮肤;烧灼带来疼痛,让她恍然大悟,明白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是被她遗忘许久的属于活人的、生动的愤怒与放肆的渴望。

裴沐舔了舔牙齿,忽然笑了。

“不求我,也可以。我会救你。”她更用力地握住他的肩,将自己拉近过去,直到他的脸贴在她面前。

她说“但是,姜公子,我总要有些别的回报。”

说完,不顾他陡然流露的愕然,她往前撞过去,恶狠狠地、奋力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长风浩荡,剑气纵横。

天地之间,坠落之中,她眼中的青年忽然微微睁大了眼。

与其说这是个吻,不如说这是一次愤怒而蛮横的冲撞。

她只是愤怒地撞上了他,又愤怒地咬了他一口。

接着,就是长时间静默的触碰。

没有人说话。

在这份不再存有距离的接触里,裴沐始终睁着眼,凝视着他。

在急速的坠落和急速的长风里,她竭力睁着眼,透过刀割似的冰冷空气,凝视这双死气沉沉的灰色眼睛。

不,此时此刻,究竟还能不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他

当他的眼中有爆裂的火焰燃烧,谁还能说这是一双属于亡者、属于幽寂、属于过去与怨魂的眼睛

恍惚之间,裴沐竟有些搞不清楚,究竟他是深渊里溺毙的亡灵,还是她自己才真正是一具行尸走肉

谁真正活着,谁又真正死去

真是难以分说。

但总归她想起来了活着的感觉,其实是愤怒的感觉。总是有不被满足的渴求,总是因此生出愤怒,这才是活着。

她缓缓远离他,又不禁喃喃说“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喜欢的人。”

他喉头滚动,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像梦呓一般,他带着一丝单纯的懵懂,哑声说“我,也”

裴沐却已经笑了。

她重新成为爱笑又狡黠的少年剑客,活像这是一张假面,只要戴上,就能让她随时走远。

她轻快地说“好了,两清。”

道道剑气跃出,造出平缓的气流。风托着他们,下降到崖底。

一条瀑布垂落,造就一条流动的河水;吵闹又清澈。

这是个山谷,落满下午的阳光。几条鱼从河中跃起再坠落,密密的鳞片闪着光。

裴沐放下他,再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重伤虚弱的青年已经彻底耗去最后一点精力,勉强靠着石壁坐着。

但是,那双同时弥漫着死气和生机的眼睛,仍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谷底沉默,唯有风声穿梭林间,伴随水流喧闹。

这片舒缓的沉默里,裴沐懒懒地打量他一会儿。

“姜公子伤得很重我想一想,应该怎么医治”她将刀鞘背回背上,饶有兴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