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马并辔,很长的路,没有说话。
他们和世人不同,吊着命走在刀尖上,每一次生离都能是永久,因此,不习惯道别。
血和毒里悄生的情愫,太过珍贵珍贵得近乎虚幻。不敢宣之于口,只好小心捧着。
沉默着走出去五里路,沈青玉扯住缰绳,偏头冲他一笑“到这儿。”
梁萧克制地盯着她,半晌后点点头“好。”
沈青玉咧嘴乐一下,然后一扬马鞭,就在这时,梁萧忽然喊她“青玉”
沈青玉心头剧烈一跳,抬着胳膊去看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梁萧说得艰涩,“北楼能解,你会解吗”
沈青玉漆黑的眼珠里闪过光亮,平凡的面孔一瞬如花绽放。
皮鞭甩下,马嘶长长一声,她大笑着骑马奔去,声音震天“会啊”
第二批口脂终于做好了,陶枝和伙计一起送去香居。
她知道这个口脂也一定会风靡京城,就像上辈子一样,但能不能看到,她倒不是很在意了。重要的是做东西的过程,她已经足够满足。
陈文隽听说了她要收手一段时间,十分不舍,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这么长时间相处,陶枝也有诸多不舍,笑着听他东拉西扯。
说着说着,陈文隽脸一塌,哭丧道“师父,我这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陶枝不解道“为什么”
方子她都没保留地给他了,只要作坊还在做芙蓉粉,香居就不会没生意。
“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破宝钞,就是白抢啊当官的能拿着宝钞买,可收了这些,买菜都用不了老百姓没人认啊”
陶枝蹙起眉“不能不收吗”
“不能啊”陈文隽一脸难受,“商户要是敢拒收宝钞,官府会来逮人的”
陶枝听了也有些气愤“还有这种霸道事”
“还不都是上边那位”陈文隽撇撇嘴,“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你不知道那大运河沿线,没日没夜地挖,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陶枝瞪大了眼睛。
“这都是我听家里说的,上边都压着信儿,”陈文隽小声说,“听说沿线的农民都要反了”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听过之后只能跟着愤怒,却无能为力。陶枝心里难受,她没什么见地,只觉得这天子果真不是好东西,怪不得能这样对程漆他们
告别了陈文隽回到家中,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陶枝最后再检查了一遍。没过一会儿,程漆也回来了,先进了房里。
陶枝迎上去“今天走吗”
程漆张开手臂抱住她,点点头“夜里走。”
陶枝在他怀里点点头,没多问。
这一宿所有人都没睡。到后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锁了院门,陶枝扶着阿婆的胳膊,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程漆冒着雨坐在外边赶车,陶枝想出来给他打伞,被程漆哄回了车里。
程实窝在阿婆身边,小声问“嫂嫂,咱们新家远吗”
他已经是小男子汉,尽管不安,也不会说出来。陶枝拍拍他的背,柔声道“不远,很快,你哥驾得快。”
马车的确很快,却也很稳。过了不知多久,陶枝隐约觉得有些潮湿,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四周竟都是雾气,她有些害怕,小声叫“程漆”
程漆沉稳的声音传来“嗯,我在。没事,就快到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真的停了下来。程漆先把阿婆扶下来,程实自己跳下车,然后程漆搂着陶枝的腰把她抱到地上。
她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到了山里。眼前是一小座竹院,简单的结构,被收拾过了,看着很干净利落。
阿婆和程实早已困倦,别的行李先放下,把床被铺好,就让阿婆和程实先歇下了。
然后才是他们俩的房间。陶枝拉着程漆的手进去,陈设也非常简单。床是用石砖砌的,程漆之前擦过,直接铺褥子就行。
陶枝觉得挺好,弯腰抱出褥子,刚一起身就被程漆从背后抱住了。蹭蹭她的侧脸,程漆低声道“忍一阵,不会太久。”
他这动作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像院子里那只猫。陶枝抿唇笑着,弯腰去铺褥子,程漆就跟着压她背上,陶枝承不住他重量,笑着一起倒在床上。
程漆贴着她的背,轻轻咬着她白皙的脖颈,“笑什么”
“就”陶枝翻个身,和他面对面,“刚才想给你顺毛来着。”
程漆听明白她的意思,眼一瞪“埋汰你男人呢”
陶枝不敢笑得大声,就抿着唇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没有呀。”
程漆固住她的腰,唇压了下来“我看你就是”
陶枝笑着躲开了,推开他“先把床铺好行不行”
头一天住进来,也没法多讲究,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进了被窝里。
陌生环境,房梁和家里不一样,气味也和家里不一样,陶枝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困,握着程漆的一根手